这事情,梁健没将广豫元叫过来一起商量。省里面对于他调任省里的事情,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可能不用过多久,批文就要下来了。这个时候,再让他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不合适,到时候他去了省里也难做。
梁健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好的法子。这件事,潘长河敢这么做,省里面的关系肯定早就打点好了。梁健这个时候将这件事闹到省里去,没意思,而且一拖拖得时间长了,安吉拉这边反应过来后,那事情的影响会更大。
于姐去湘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估计也快回来了。梁健得在她回来之前,最起码也得在安吉拉集团正式跟政府这边签合同之前,将这事情给办妥了。
省里没办法可想,区里面顶着省里面的压力,只要不给梁健添乱梁健就已经要唱阿弥陀佛了,所以,也不能指望。想来想去,能指望的,恐怕只有洪村的那些老百姓了。
梁健心里有了点子后,就打了电话给明德,让他将之前那个洪天宝又给找了回来。洪天宝是洪村人,梁健那点子,他去做最合适。
洪天宝一进办公室,就有些慌,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忐忑不安地问梁健:“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您放心,我说出去的话,从来不收回来。”梁健一边说,一边示意明德先出去。这事情,他要单独和洪天宝说。
门一关,梁健朝洪天宝身前的那把椅子一指,道:“你先坐。”
洪天宝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梁健,头一歪,盯着梁健,一脸狐疑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吃你这一套!”
梁健哼了一声,道:“你爱坐不坐,不过,我接下去要说的话,你可听仔细了。要不然,到时候你可别喊不公平。”
一提到公平,洪天宝的耳朵立即就竖起来了。
“安吉拉项目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梁健问他。
洪天宝疑惑地看着梁健,点点头。
梁健继续说:“安吉拉项目是已经基本确定要落户在你们洪村了,到时候会征用你们洪村的地,征用价格现在还没确定下来,不过肯定比你们现在卖的价格要高上很多。”
洪天宝一听,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个还要你说?我要是不知道这个,我也不会来闹了。”
梁健笑了下,道:“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洪天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说。”
“你不是对地的价格不满意嘛,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要是做得好,这事情还有机会,当然你要是做得不好,那这事情,也就只能这样了!”梁健看着他说。
洪天宝立即瞪圆了眼睛,不满地说道:“什么叫我做得好做得不好,那个价格那么低,难道你们还有理了吗?你们这不是赤裸裸地在欺压我们吗?”
“那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梁健平静地看着他。
洪天宝沉默下来,半响后,偏头哼了一声,道:“你说,怎么做!”
“我要你回去把我刚才跟你说的那句话跟村里人去宣传一下,然后闹!只要不闹出人命,随便你们怎么闹!”梁健说完,洪天宝就傻了眼。恐怕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领导想让老百姓闹事的。
洪天宝怔怔地问梁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梁健看着他问:“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洪天宝盯着梁健,许久后,犹犹豫豫地问:“那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梁健哼了一声,道:“你不是没钱吗?这件事你要是做好了,那你们村里人以后都是有钱人了!最少也是衣食无忧,不用再过这种看天吃饭的日子了!”
“就这样?”洪天宝有些不满足,皱着眉头问。
梁健看着他,反问:“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洪天宝犹豫了一下,道:“把我的工作解决了。这么一闹,我原来工作的地方肯定回不去了!”他这句话声音低了很多,显然没那么多的勇气。
梁健看着他,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邋遢的T恤牛仔裤,文化程度可能也不是很高,长得也一般,可心倒是比一些穿着体面,有头有脸的人要好多了。他刚才是可以要求更多的,可他也只说出了很简单的一个要求。现在这个社会诱惑这么多,梁健不相信他是不知道外面的这个花花世界,所以愈发显得他的这颗不贪的心的珍贵。
梁健点点头应了下来。洪天宝惊喜极了,不敢置信地跟梁健确认了一遍才敢相信。
梁健又嘱咐了他一些细节,确认他清楚后,梁健将翟峰和明德一起叫了进来,让翟峰带洪天宝出去,先到翟峰那边去等一会。他们两人走后,梁健又嘱咐了明德一些事,其中一件就是将洪天宝送回去。要大张旗鼓地送他回去,这样他在洪村说的话才能有信服力。
他们都走后,梁健又想了想,洪天宝那边要是闹起来了,也有可能会被他们县里,区里给将事情拦下来。如果省里面出面,他这个市委书记那也是摆设。所以说,他还得做些什么。
梁健想了一会,想到之前楚阳那件事的那个记者。说起来,两人也算是多次合作了。梁健再找他,他这一回倒是痛快了,废话一句没多说,问清楚了事情,就答应了下来。如此爽快,倒是让梁健有些意外。问他原因,他看了他一眼,回答:“跟你没关系,就是觉得,人嘛活着,总得有点坚持!”
这倒是让梁健挺意外的,当初眼前这人可也是个见钱眼开,胃口不小的主,一段时间不接触,怎么还改性了。
梁健不相信地看着他,他忽然说:“我女儿上幼儿园中班,前段时间她给我上了一课。”说着,他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梁健没打扰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那天幼儿园放学,我去接她出来的时候,有个六七十模样的老太婆不知道是被人撞得还是自己没走稳摔倒了,就坐在那骂骂咧咧,女儿走过去就想去扶她。我拉住了,不让她去,你也知道,现在这念头,讹人的老太太可不少。你猜我女儿跟我说了什么?”他看着梁健。
梁健问他:“她说了什么?”
他笑了笑,道:“她说,爸爸,你以后也会老的,万一也摔倒了,你希望有人来扶你吗?我当时就怔住了,一个才六岁的女孩子,竟然能说出这话,我感觉自己这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我还是个记者,竟然觉悟都没我六岁的女儿高,你说,我是可笑呢,还是该替自己觉得可悲呢?”
他说完就走了,梁健坐在那里,却也是将他女儿那句话在心底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震撼之余,却也觉得羞愧。一个六岁女孩都有这样的觉悟,而这个世上,有多少所谓的‘大人’是比不上这个六岁女童的。
梁健又想,要是潘长河有这个六岁女童一半的觉悟,恐怕也就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一千亩地,四百万,还真是敢做啊!也不怕天打雷劈,劈了他这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死胖子!
洪天宝的动作很快,比梁健料想得更快。第二天早上,那位记者同志就给梁健打了电话,说他已经在泾县了,洪村的老百姓已经把泾县的县政府给围了,车都砸了一辆了。梁健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嘶喊声。
他这个电话挂了没多久,韩国明的电话打到了翟峰那里。梁健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事,便没接。
谁料,还没吃饭,他就在梁健门口等着了,非要见梁健。梁健本想撂着他,可这肚子不争气,撂了半小时,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犹豫了一会,就把他放进来了。
一进门,韩国明就跟梁健哭诉:“梁书记啊,出大事了!”
韩国明哭丧着脸,梁健一看就来气。皱了眉头,喝了一声,道:“喊什么喊!大事,什么大事!能出什么大事!”
“洪村的老百姓把县政府给围了,车子都砸了两辆了,门也给拆了,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您说,这……这怎么办啊!”韩国明就快哭出来了。
梁健心里惊了惊,想,这洪天宝竟然还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过,动静虽大,只要不出没什么人员伤亡,那就没事。而且,这样的动静,梁健倒是希望越大越好,越大,这事就越能成功。
梁健假装惊讶地看着韩国明一眼,道:“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好好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这……这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卖地的事情!”韩国明道:“会不会是因为那些钱被扣了的原因!”
梁健一听就来了气,敢情这闹了半天,韩国明还没弄清楚他们闹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事,梁健不能让韩国明知道是他在背后指使的,免得以后在省里那边不好说。于是,梁健借着火气就训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事情都闹这么大了,你一个区委书记连事情的起因还没搞清楚,就往这里跑,怎么,还想让我给你去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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