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2章 伪装者-于曼丽42
刑场上，野草蔓延，大雨突袭，十几双军靴踏着泥水，在一声声口令中，整齐划一地到达指定位置。
王天风一脸肃然，看了一眼手表，向后挥了挥手。只见身穿一身青布衣裳的于曼丽被带了上来。士兵把她捆在临时搭建的刑台上，雨水淋头，于曼丽喊了一声，“我想站着！”
王天风点头同意。随即风声中，他隐约听到了马蹄声，由远渐近。他嘴角挂了一丝“料定”的笑容，不紧不慢抬起手来，“行刑队，举枪！”
此时，风声、雨声、举枪声混合到一起。王天风一字一顿地大声喊道:“上膛，瞄准，预备……”骏马长嘶！一匹飞马，顶着滂沱大雨，奔浪崩雷般出现在操场上。一声几乎歇斯底里的叫声传来，“枪下留人！”
话到马到人到，直如一艘快艇从惊涛骇浪中断桅破帆。明台身姿矫健，马踏泥浆，动作飞跃，过度的冲锋导致人马失控，雨地里就见明台连人带马翻滚在地，人仰马翻。
明台的到来，带动整个刑场上的骚动，行刑队员们甚至有人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明台无疑就是死亡阴影中亮出的一盏明灯，光华照亮整个死气沉沉的刑场。
于曼丽看了明台一眼，随后垂下眼睑，轻轻勾起唇角。
“明少爷，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王天风讽刺道。
明台趴在泥泞里听着王天风带刺的讥讽，没有如往常那般顶撞回去，反而示弱道，“我……我想归队。”“归队？归什么队？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已经离开军校了。我们师生的缘分已经到头了。”王天风继续刺激着明台。
明台摔得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没爬起来，委屈的叫了一声，“老师……”
“老师？叫得好，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一双高筒军靴凛然地向明台逼来，漆黑的军靴好似尖锐的嘲讽，裹挟着一股“师道尊严”的气势，王天风第一次狠狠地踹向泥浆中的“叛逆”学生，“你是有才，你才华横溢的下面却藏着尖酸刻薄、随心所欲、自以为是、桀骜不驯。”
明台竭力挣扎着爬起来，却力不从心。
“你不知道什么是坚持，什么是毅力，什么是锲而不舍，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军人，什么是责任，什么是舍生忘死、什么用不退缩！”说着，王天风又狠狠地一脚劈面而去，“这里不是灯红酒绿、名媛贵族的名利场！这里是肮脏、杀戮，充溢着阴谋诡计、布满了陷阱泥坑的斗牛场。只有斗士才能生存！”
在王天风的怒责声中，明台咬牙站起来，王天风趁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又一把拎住他的衣领，“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凭什么特殊？凭什么嚣张？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军人，因为你连军人最基本的责任都不明白。”说完，用力一拳打在明台的脸上。
由于回程路上过急过猛，明台体力透支得厉害，脚下一踉跄又摔倒在泥泞之中打了一个滚。
“你看看，睁开你的双眼好好看看，如今山河沦陷，国将不国！你却成天的在我面前谈自由？跟我要自由？跟我谈人权，要平等？那我们的同胞谁又给了他们人权、平等与自由？他们正在遭受什么磨难你可有想过？好，我给了你自由，你回来做什么？回答我，你回来做什么？”王天风恨声道。
自尊和自负以及自以为是被一脚一脚踢得粉碎，明台终于懂了于曼丽留下的话，“一旦妥协，别无退路”的意思。
“你连坚持的勇气都没有，你连穿上这身军装后的责任也不在乎，我怀疑你怎样有信心去面对、去战胜前途未卜的风浪。”王天风在明台的身边走来走去，“明少爷，不用这样纡降贵，我王天风受不起。”
叱责起到了“激励”的催化作用，泥浆中，明台的骄傲、虚荣、狂妄、自负被彻底荡涤干净，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站了起来。
“明少爷，如果你今天回来仅仅是为了道义，你可以走了。”王天风满是嘲讽的说，“重庆大轰炸，满街的同胞鲜血，这样都没有唤醒你的斗志，你的勇气，你的坚持，你身为军人的责任，而一个女人的生死却唤起了你的同情心。真是可耻！战场上，需要的是抛却生死，舍身战斗的勇士，不是多情的浪子！”
话音刚落，王天风的军靴又重重地踹到明台的膝盖上，明台一个踉跄，重新摔倒在泥浆里。明台挣扎着抬头望着绑在刑台上的于曼丽，那个穿着青色衣服、眼睛却里流露出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女子，这一刻，他从于曼丽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里居然看出了对自己的讥讽，她与王天风想的一样。他脑子一片混乱，他没想到于曼丽也会这么看他，可他不愿也不想就这么被看低，于是凭着心里的一股气，支撑着地面又缓缓地站了起来，却又被王天风狠狠一脚踹在脚踝，重新栽倒在地，泥浆四溅，雨水满脸。
风狂雨暴，明台听见王天风威严的命令声，“行刑队准备，举枪！上膛！瞄准！”
不管于曼丽是怎么想的，明台没忘了回来的目的之一，竭尽全力一把拖住王天风的腿，“我错了！老师！我错了！”淤泥里明台大声地喊着，“我错了！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会好好做给你看！”
王天风回望明台，他清晰地看到了明台的泪水，看到了泪水里的痛悔、自责、不服输，甚至还有委屈。从激烈的口角争执、肢体冲撞到他的泪水冲决自尊的底线，明台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判若天渊，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不过，王天风也在心底承认，曾经那个口角微笑，眉宇飞扬的骄傲男子，纵然滚在泥地里，纵然满脸是泪，纵然满口认错，但是骨子里依旧是高傲的。他们需要的就是这种铁骨铮铮、侠骨柔肠、有担当的战士。
“我不是没有血性的男人！我亲身经历了重庆大轰炸，让我上战场吧。以前的事，都是我狂妄自负，是我太随心所欲，我错了！我接受一切惩罚！让我留下来，我要杀鬼子！”明台坚定喊道。
王天风伫立在雨中，俯视着明台，声音冰冷，“你拿什么来保证，你会好好做给我看？你连什么是军人，军人的责任是什么都想不明白，你三天两头换着花样折腾，好像这里是一座监狱。对了，你私下说过，这里连监狱都不如。我没记错吧？明少爷，你还是不要勉为其难了。”明台站起来，神情坚毅地挺直了腰，“您说，您要我怎么保证？您开口，您只要说到，我就能做到！”
“好！”王天风打心眼里喜欢明台的“犟”，加上这本就是给明台的考验，于是做出让步的模样，高声道，“原地卧倒！”
话音一落，明台迅速地整个人扑在泥水中，水花扬起涟漪，飞溅在王天风的军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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