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宁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自家父亲留下来的书信中的内容。那上面的内容,补足了认罪书上未曾提到的一段。那时,顾清岩眼见着乌云蔽日,也眼见着那些维护自己的下属血洒府衙,再加上各种伪造的证据层出不穷,他意识到自己无力回天。他为官多年,素来刚正不阿,虽然政绩极佳,可是并无结交同僚的习惯,在朝堂之上也无亲近之人,最后只能是书信求到了当年科举入仕时的老师,参知政事任永年。任永年顾念当初的师生之情,替他向萧帝求情,念在往日政绩的份上未曾祸及家人。因此,江岁宁和韩念安她们才得以活了下来。而她们父亲的结局,是在他曾经满腔热血,一心治理的松江府的闹市街头,背着贪污赈灾银的罪名,受着百姓指责唾骂,被砍下了头颅。江岁宁心头情绪翻涌,握着认罪书的手忍不住发颤。下一刻,沈宴西温暖干燥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温暖的掌心让江岁宁再次冷静了下来,她看向沈宴西轻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认罪书上的内容,已经来到了顾清岩被杀之后。虽然有顾清岩顶了所有罪名,可已经被吞下去的赈灾银,那些贪污之人自然不可能吐出来。最后,户部的人将主意打到了松江府的那些大户身上,在他们头上狠狠的盘剥了一番,才勉强维持了赈灾一事。至于褚益生,因为他献计立功,得到了幕后之人的青眼,没过多久就受到了提拔。而褚益生的弟弟冯益民同样也是如此,因着诬陷顾清言,再加上事后又上交了不少银两讨好,同样没过多久就得到了提拔。或许是为了封口,又或许是想要找一个可用之人,褚益生提出可以将许良骥留在了身边。许良骥动心了,不仅为了前程,更因为他父母还在那些人手中,而且他亲眼看到了顾清岩被杀,他也没办法继续踏实的留在松江府。他答应了下来,可是紧接着的消息,却让他如五雷轰顶。他父母被抓之后,负责看管之人将他们锁在了房间之中,但之后忙着办差捞好处,根本懒得去管,每日里面只是扔些馒头窝头进去。可是两位老人家身体本就不好,水灾刚过,处处潮湿容易生病,再加上惊恐害怕,被关进去的第二日他们便开始高烧。求救之时,那些看管之人也只当做他们是在耍花样,根本不理。没多久两个老人就病的完全无法动弹,最后也不知是饿死还是病死,直到身体发臭传出怪味才被发现。褚益生道貌岸然的劝说许良骥,又许给了他一些好处,但言外之意却异常明显,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若是许良骥揪着不放,那自己也保不住他。许良骥悔不当初,开始夜夜噩梦,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若想报仇的话,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他只能是咽下伤痛,佯装害怕和妥协的模样,蛰伏着搜集此事的证据。他知道褚益生为了保命,暗中记过一本账,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在修建那些房屋时,真正的银钱花费。同时褚益生手中还有一封信,那是来自幕后之人给他的,许诺提拔他的书信。于是他跟在褚益生身后,唯他马首是瞻,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逐渐取得了信任,偷到了账本和书信。他本想要以此为证据揭开当年之事,可是还没来得及告状,便被发现了。他被追杀这一路逃出了皇城,直到重新回到江南时,那些人依旧没有放过他,不停的搜寻他的下落。那时,他一路颠沛,加上一直以来心中的悔恨和愧疚,身体早已经垮了。知晓自己大限将至,无法再回到皇城,更无法揭开真相,于是他写下了这封认罪书,连同他找到的账本和书信一起,悄悄扔进了当年曾受顾清岩恩惠的一个工房同僚胡望家中。在认罪书的最后,有一段许良骥对胡望的托付。他知晓在顾清岩死后,胡望就离开了衙门,一家三口做生意谋生。他本不想将对方牵扯进去,但如今已无力再揭开真相,只恳请胡望妥善保存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待到日后若有机会,亦或是有人重翻旧案之时,将那些证据呈上。而最后的落款是:原江南松江府九品工房典史,不忠不孝之人许良骥绝笔。沈宴西坐在江岁宁身旁,也看完了认罪书上的一切,“看来胡望并没有按照许良骥所说的那样等待重翻旧案,而是想要自己翻案。只是在这过程中,被幕后之人察觉了。”江岁宁抿唇,想起了草丛里面的尸体。“可他们连皇城的城门都没能进去,一家三口就因此丧命。这些证据若是他们当时随身携带的话,恐怕也早已经被毁了。”说完,江岁宁忽然又摇了摇头。“不,不止他们,还有尸身被毁的那三个人,幕后之人杀的绝对不只是胡望一家三口。”江岁宁和沈宴西的视线一齐落在了那封书信上面。按照许良骥认罪书上所说,那信应该就是幕后之人给褚益生的承诺了。江岁宁拿起了那封信,拆开后,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的内容和他们预计的相差无几,而最后的落款处……清楚的盖着三皇子萧凌的印章!天已经亮了,晨光穿透云层洒在街道之上。裴照之面色严峻的看完认罪书和书信,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高兴如今终于铁证如山,还是该愤怒那些当权者为了钱财满手染血,卑劣万分。尤其是萧凌,明明是受万民供养的皇室之人,却依旧为了钱财利益颠倒黑白,草菅人命!“赈灾银贪墨一案,牵扯了这么多条无辜性命,实在是令人发指,明日早朝之上,我便将所有的证据当众成交给皇上,要求重审此案。”然而,江岁宁却立刻摇头否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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