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都护府厚重的大门终于开启。
喻知微猛地站起身,就看到一身绣金玄袍的李熠款过门槛,行入庭院,仿若夜神踏破苍穹走入光芒。
她立马提着裙子,奔出厅堂。
行于阳光下的李熠,不可置信的看着朝他迎面奔来的喻知微。
微微为何会在这里,且还这般急切的、热烈的奔向他,就仿佛女子迎接出征在外多年凯旋的丈夫。
是不是微微终于知道他对她的心,也终于发现自己心里有他?
激动又充满期盼的李熠停下脚步,张开双臂,等着喻知微扑进他怀里。
“李熠”,喻知微停在距离李熠一步远的距离,因跑得太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师兄......师兄他不见了。”
她如此急切,是因郑子训那家伙失踪了,而不是因见他而欢喜。
李熠心头泛起一丝酸涩,沉目跨前一步,一把将喻知微揽入怀中。
喻知微一怔,心道李熠这是在朝堂之上受刁难,委屈了?
不会,他可是黑煞神李熠,心硬如铁,冷血无情,就算流血受伤也不会喊痛!
“李熠,你松开我。我师兄他......”
“微微”,李熠打断她,仍旧揽着她不肯松手,“你所求的,我都会帮你完成。”
喻知微闻言,心下一软,任由他抱着。
只要李熠帮忙寻到师兄,让他占点儿便宜也没什么!
只是,这家伙怎地一副要抱到地老天荒的劲儿,到底什么时候松手?
好一会儿后,李熠很快松开了喻知微,然后抓起她的手,“晌午了,陪我一同用饭。”
李熠情绪不对,喻知微又对他有所求,便任由他牵着穿堂过室,前往饭厅。
途中,喻知微一直在打量李熠。
几次见他,他都有受伤。
但这一次,他束发干净齐整,衣服不见血污,并不见受责罚受伤迹象,难道只是受了责骂,心里不痛快?
师兄下落不明,她还指望李熠,心想今日便一切都顺着他。
用饭时,李熠给喻知微夹菜,就算是她不喜的凉拌生黄瓜,她也乖乖吃下。
李熠心细如发,自然发现她不喜生黄瓜。
她可以为了查明李钰死亡真相,奋不顾身深入龙潭虎穴多次;她为了失踪的师兄郑子训,隐忍吃下自己不喜的食物。可她,却不肯多看他一眼,不肯同他亲近半分。
心情憋闷烦躁的李熠放下筷子,“你回去等消息吧!”
喻知微诧异,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这尊阴晴不定的大佛。
“我师兄他......”
不等她把话说完,李熠猛地站起身,“我说了,我会帮忙”,说完扬长而去。
六月的天,又犯病了?
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多亏生在皇家,否则在外早晚被人打死!
饭是吃不下了,喻知微气鼓鼓离开都护府。
不过李熠既然说会帮忙寻人,他便一定会做到。
松下一口气,喻知微决定亲自去一趟秦川家。
只是不能这般明晃晃招摇过市,需得装扮一下。
临近黄昏,一个驼背老妪,敲响秦川家大门。
“川儿,我是你大舅婆,你在家吗?”
老妪者,喻知微是也!
她皮肤干黄,眼角满是鱼尾纹,衣裳破旧,路过的好心人见了,都会扔俩铜板给她。
她并不知秦川有什么大舅婆,只是假称掩人耳目,也为诓骗王氏给她开门。
可是,她敲了半晌,始终无人应答!
她便将耳朵贴在门缝,侧耳聆听。
小院内静得出奇,她隐隐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缓过周遭,见四下无人,便行到一边院墙翻身而入。
院中石磨旁停着板车,一侧晾晒着不少干菜,她小心翼翼摸到庭院正中,就看到前方大敞四开的房门内,摇摇晃晃挂着五具尸体,三个大人两个孩童,悬于房梁之下。
她惊得腿软跌倒,还未回过神,斜刺里突然冲出一男子,正是县丞彭礼。
彭礼一把揪住喻知微,大喊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抓杀人犯。”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喻知微拼命挣扎,彭礼不肯松手,该将她按倒在地。
这一瞬,喻知微突然明白过来,她扼住彭礼手腕,“彭县丞为何要陷害于我?难不成人是你杀的?”
“不管你是谁,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彭县丞的手,掐向喻知微的脖子,喻知微挣扎抵抗,不忘喝问他,“你为何要灭秦川满门?”
彭礼惊诧,死死瞪着喻知微,面目狰狞,“你是谁,到底是谁,为何要装扮成老妪来秦家,所为何事?”
“豆蔻也是你杀的,对不对?还有喻城泰,你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没错,人都是我杀的。不识好歹的秦川该死,多管闲事的喻城泰也该死。现在轮到你了,不管你是谁,都给我去死。”
“你才是最该死的”,喻知微从袖中抽出银质小刀,划伤彭礼的胳膊。
先前,她欲求李熠帮忙寻找师兄,担心他不肯帮忙,她便带上修好的蹀躞带。
只是还未亲手交给他,他便在吃饭途中生气走掉,只好将蹀躞带交给十五,还给李熠。
而等她离开都护府时,十五把她叫住,将一把银质小刀怕在她掌心,说是李熠给她的回礼,用作防身。
未想当日,就派上用场!
喻知微开始有些相信李熠会扶乩,能够算出她的吉凶!
受伤的彭礼痛叫一声,手臂泄力,喻知微趁机将他掀翻在地,顺势起身,头也不回朝着墙根跑去。
她不是彭礼的对手,不跑就会落得同秦川一家五口同样的下场,且还会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只是她刚跑到墙根,还未起跳,就被彭礼从后一把揪住头发。
她装扮成老妪的假发髻被扯掉,头发半披散下来。
彭礼看着手中假发髻,又诧异又惊愕,猛地将发髻甩在地上,从怀中摸出匕首,刺向喻知微。
喻知微双手架住彭礼手臂,彭礼立刻用力下压。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芒,距离喻知微的眼睛越来越近。她手心全是汗,铆足劲不敢有一丝松懈。但后背,顺着墙根开始往下滑。
粗粝的石头墙,磨破她的衣衫和血肉,在院墙上流下一道血痕。
女子力量,终究不及男子。
她“扑通”跌坐在地,匕首刺向她的脑瓜顶。
“噗”的一声,滚烫的鲜血,大滴大滴的砸在喻知微脸上。
她仰着脸,看到一只手牢牢的抓住锋利匕首,惊骇唤出声,“李熠。”
李熠一把夺过匕首,插进彭礼的脖子。
口中流出大量鲜血的彭礼,捂着脖子,跪在地上,死死瞪着李熠和喻知微,向后仰倒,气绝身亡。
“留活口啊!”
人死了,线索不就断了!
喻知微甚是惋惜,李熠甚是委屈。
但凡遇到有关喻知微的事情,李熠就会失去分寸。见有人要杀害她,他哪里还会想别的。
“你心里只惦记案子,看不到我受伤吗?”
他没好气出声,她见他手掌长长一道口子,还在不停流血,忙撕衣裳给他包扎,嘴上忍不住讥诮,“你不会一脚踢飞他,干嘛用手抓刀,就不怕手指头都被砍断?”
“见你遇险,我哪还会思考其他。”
他如实说,她手上一顿,陷入沉默。
她对感情迟钝,但事到如今,她再不懂他心意,那就是大傻子!
可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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