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塞的暗室内,壁上油灯闪烁昏黄光亮,照在喻知微脸上,令她的笑容看上去格外阴森。
敢入都护府刺杀的亡命之徒,不会因几句恐吓就全盘托出,买凶杀人者大皇子,看来户部亏空案幕后黑手,也不一定就是李承元。
因李熠被软禁在宫,户部亏空案的后续很多内容,喻知微并不知晓,但她有见微知著之能,从一点推全貌,然后得出同李熠不谋而合的结论,亏空案的深处,还蛰伏着另一头巨兽。
只是喻知微很难想到是谁,但李熠身处在局中,已有一些猜测!
“我知道,不是他。”
喻知微冲刺客,胸有成竹的一笑,刺客突然就急了。
“就是李承元,是他在北地养兵,构陷三皇子,因被揭穿,被杀青木灭口。户部亏空案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就是他花钱雇我杀人。”
刺客越是发疯般死咬李承元,越没可信度!
喻知微转身,不再理睬刺客,压低声音问初一,“若大皇子有同伙,你觉得会是谁?”
所有人皆说,大皇子李承元憨厚懦弱,不会起谋反之心。喻知微觉得大皇子可能是无辜的,也可能有人蛊惑他,利用他的名义贪墨养兵。
初一闻言,思考一番后,压低声音,“大殿下的母妃荣贵妃一向不安分,为自己弟弟同侄儿谋权贪财,却对大皇子这个亲儿子百般嫌弃,不闻不问。兴许,是荣贵妃顶着儿子的名头做的。”
若如此……
喻知微闻言一下子变面色,“不好。快给宫里递消息,保护大皇子安全。也提醒李熠,荣贵妃会构陷他,让他想好应对之策!”
李熠不在府上的时日,初一常同喻知微一起商议做事,闻言变了面色,立马点头应是,出去做事。
站在一旁的十五,踢了刺客一脚,“他怎么处理,直接杀了?”
喻知微看着刺客,眸光盈盈流转,“等到晚上,闹出些大动静,就说有数十名刺客,在都护府内放火杀人,吾等拼死抵抗,众刺客逃脱,只击杀一人。如此,被软禁在宫的你们家爷,便能出来了。”
李熠呆在宫中太过危险,喻知微希望能将人弄出来,刚好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难得没有唱反调的十五,竖起大拇指,“高。还是你厉害。”
但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大皇子于宗正寺自焚以证清白,还有李熠被关宗正寺的消息,在宫内外传开了。
都护府中,正准备演场大演戏的众人,全都惊得呆住了。
“姥姥的,我这就闯进宗正寺,救爷出来。”
平时吊儿郎当的十五,一旦遇到有关李熠的事立马化身炮竹,一点就着。
初一将他扯住,问喻知微,“怎么办?”
喻知微黛眉紧锁,微作思忖,“计划继续。只是,咱们身上都得挂点彩,且点燃房子,引人发现来救咱们。”
软禁在宫和被囚宗正寺,是两个概念,十五觉得此法已行不打通。
“可令陛下不急于杀他!”
如今,已是不奢求能放人,但最起码,能够多少打消一些景泰帝对李熠的猜忌,给他搏一条生路。
“一切听娘子的。”
夤夜,都护府喊杀震天,燃起熊熊火焰之时,皇宫帝王寝殿中,景泰帝从恶梦中惊醒。
他额上全是冷汗,身上也被汗水浸湿,身子不停颤抖。
刚刚他梦见三王之乱,庆王率领叛军冲入皇宫,一刀刺进他胸膛。然后燃烧成火人的李承元扑到他身上,将他一同带往地狱。
手臂上的灼伤,因汗水流过,刺痛得厉害。
景泰帝的双眸,有黑色的野草疯狂滋长。
“来人,宣李熠。”
一刻钟后,李熠跪在皇帝寝殿账外,充作门神。
景泰帝躺在帐中龙塌之上,他横着侧躺,单臂支撑脑袋,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熠。
眼前这个男人,同庆王还有他父皇,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俊美无双,同样气度非凡。
他不得不承认,从前他嫉妒庆王,如今更嫉妒李熠。
他的五皇儿死了,长子也殁了,不管是否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明日一早,李熠就得死。
秋日微凉的风,拂过纱帐,响起景泰帝均匀的呼吸声。
跪在殿中的李熠,望向窗外。
秋日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格外的圆。
如银镜般的月亮上,浮现着他家微微明艳的脸。
阿兄庆王死后,他对皇权之争厌恶到了极致。
从前,他只想当好景泰帝手中的刀,清除朝堂赘瘤,将来辅助太子登基。
太子仁孝,必定能成为一代圣君。
可惜,太子病弱,引豺狼虎豹蠢蠢欲动。
今年,随着景泰帝身体行将就木的消息传开,蠢蠢欲动之人,终于按耐不住动手。
从最初的李钰之死,到如今大皇子自焚,幕后有很多事情,李熠都没有同喻知微说。
朝代更迭,少不了尸山血海的争斗,非一人之力能够对抗。
如今的他,还不想走到争权那一步,只想随着时光转动的齿轮,顺应历史洪流,冷眼旁观豺狼虎豹之间鹬蚌相争,最后还太子一个清正朝堂,辅佐其登基,然后名正言顺的迎娶微微进门。
而那个日子,快了!
清晨,唤景泰帝起床的内侍,垂首快步经过跪了一整夜的李熠身侧。
有了李熠这个门神守护,景泰帝一夜好眠,尤其是,他已下定决心,借大皇子李承元之死除掉李熠,因此起床时,神清气爽,心情极佳。
待他更衣完毕,准备用膳时,突然有内侍匆匆来报。
“陛下,都护府昨日遇袭,伤亡惨重,府邸也被烧毁了。”
“你说什么?”
爆喝怒起的李熠,抢在景泰帝前开口。
被吓一跳的景泰帝回过神来,正要呵斥李熠僭越,就见李熠直挺挺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御医,传御医。”
行进门的李承昀,刚好看到这一幕,急传太医。
景泰帝见李承昀焦急惶恐模样,黑下脸,“谁允许你擅闯孤的寝殿?”
“父皇”,李承昀一下子扑到景泰帝脚前,抱住他的腿,“昨晚儿臣从酒楼回家,途中马车突然倾倒,车夫折断了脖子。别人都说是意外,但儿臣心中十分惶恐,然后就听到有刺客夜闯都护府,放火杀人。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先前之言,那些人,要做最后的收网了。”
前不久,李承昀曾对景泰帝言,有人觊觎皇位,要除掉景泰帝所有皇子,并折断李熠这柄利刃,架空景泰帝。
当时景泰帝半信半疑,如今李承昀出了意外,都护府又遇袭,一切都被说中。
本来心情极佳的景泰帝,眼下全然没了胃口,死死盯着昏迷不醒的李熠。
此番,若错过杀李熠的机会,恐日后再无正当借口。
“父皇,得有人阻挡那些牛鬼神蛇。”
李承昀提醒景泰帝,与其因害怕利刃伤到自己而折断,不如压下恐惧,用利刃斩敌,直到尖刀卷刃,满是豁口,再也无法伤敌伤主子,物尽其用再丢弃。
且,圣命就是制约臣子的最好利器。俗话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反正只要景泰帝一声令下,李熠就得自裁,只是君王圣名要受到诟病。
权衡,是君王最擅长的!
继续令李熠这把刀为己所用,才是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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