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之上的景泰帝,询问完李熠对赐婚有甚想法后,便一直暗暗观察。
李熠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被他看到喻知微偷看李熠。
原来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还真是有意思。
“朕倒是一时忘记了,李都护看不清女子面容。所有女子在你眼中,都是没有五官的面团怪物。朕给你赐婚,岂不是要刺激李都护隐疾发作,万一伤到定远侯爱女就不好了”,景泰帝状似无意的故意戳李熠伤疤。
瞳孔蓦地一缩的李熠,忍下强烈看向喻知微的冲动。
喻知微则毫无顾忌的看向李熠,满是错愕震惊!
李熠有隐疾,看不清女子面容,且还十分恐惧。
难怪他不近女色,但凡有女子靠近他三步内,都会被亲卫初一和十五赶走。
难怪为了令景泰帝不怀疑他对她有意,他选择用长风斋小倌当挡箭牌,而不是选择女子。
可是,他不止一次摸她的脸,还夸她好看。
难道,他是在装病?
还是,他只能看清她?
亦或是,他在利用她克服自己的隐疾?
脑中一团乱麻的喻知微,无法思考。
自从在王府挨了一棍子后,她脑袋时不时就会犯晕。
现今因受到刺激又用脑过度,晕的更是厉害,还很想吐。
可在御前,她若吐了,大概会被杖毙,只能拼命忍着。
“陛下赐,微臣不敢辞。”
李熠再次表明态度,即使有隐疾,只要是皇帝的命令,他都会服从。
“李都护肝胆忠心,朕心甚慰。过两日昀儿府中设秋日宴,宁远侯嫡女会赴宴,你与之相处一二,说不定能治好你的隐疾,到时你也好娶妻生子,有个女人陪你一起走完后半生。”
景泰帝说这话时,面上笑容满是恶意。
喻知微将景泰帝邪恶看得一清二楚,心底泛起阵阵恶心,快要忍不住了!
而李熠,仿若没有任何想法和感受,恭敬点头应是。
他该是习惯了,喻知微如此想!
毕竟,景泰帝对李熠恶意的折磨羞辱,已经长达十年。
廷杖他都挨了,这点言语恶意,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玩够了的景泰帝,心满意足让三人退下。
李熠三人站起身,向景泰帝行礼告退。
在三人即将行到门口时,景泰帝突然又开口,“李都护,秋日宴上你可莫要突然发病,伤了宁远侯爱女,到时朕还要帮你收拾烂摊子。”
他的声音,有隐藏不住的笑意,喻知微只觉脊背发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也忍不住,苍白着脸,冲出殿门,拐到一旁,不断干呕。
“喻娘子,你怎么了?莫不是,有喜了?”
李承昀不合时宜的玩笑,倒是令喻知微感觉轻松一些,止住了干呕。
她用帕子擦拭嘴角,抬头时,就看到李熠高大冰冷的身影已经走远,似毫不在意她的身体不适。
这个男人,原本就是这般冷心冷情的吗?
喻知微手扣着冰冷的砖墙,她想起一个词,“现世报”!
她为了给父亲和师兄报仇,利用于嫣然对堂兄喻明彦的感情,如今李熠也利用她的感情,克服自己的隐疾。
这都是她活该,怪不得别人!
“喻娘子,我扶着你走。”
李承昀十分绅士的伸手搀扶,头晕的厉害的喻知微没有拒绝。
她走得很慢,李承昀也配合她的速度,步伐迈得很小,甚是贴心。
难怪大家都愿同这位二殿下相处,真真儿是个心细体贴的人。
喻知微由李承昀搀着,一路缓步出了宫门。
二皇子府上的马车,就停在旁边,李承昀笑着邀请喻知微同乘,“送小娘子回家,是男人的以为。”
没错,跑不见影的李熠他不是男人,喻知微腹诽一句,欣然接受李承昀的好意。
坐进马车内后,李承昀询问喻知微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无大碍”,她说完,看着李承昀,陷入片刻沉默后才再次开口,“李熠的隐疾,可是真的?”
“父皇的赐婚,你不必担心。”
一向开口必是打趣调笑的李承昀,一本正经的岔开话题。
但他的不回答,等同默认。
“原来是真的。”
喻知微听过这种类似怪病,乃是心病。
需得知道原因,解开心结,才有痊愈可能。
另外就是直面恐惧和痛苦,慢慢战胜克服,会是选择习惯。
如此看来,李熠亲近她,当真是为了利用她克服恐惧。
如今应是已见成效,估计不会再用到她了。
喻知微冷笑,转为苦笑,李承昀见她这般样子,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提刀杀人。
“九皇叔他……”
李承昀想要说些什么,被喻知微打断,“殿下可知李熠因何得此病?”
她想要知道他的症结所在,然后再遇到时,狠狠的踩他痛脚。
“我并不知多少。且此事,你可直接问九皇叔”,李承昀说完这些,身体后仰,用折扇敲着膝头,望向车窗外,“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九皇叔的病因十年前那场三王叛乱。当时,很多人死了、残了,或是病了。也有许多人的人生,发生剧烈改变。”
李承昀声音悠悠,眼底深处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此时此刻,喻知微眼中以扇敲击膝盖的李承昀,像极了李熠。
只是同样的动作,李熠做时,像是蛰伏的雄狮,身上积聚着杀伐果断的萧杀之气;而李承昀漫不经心的随意中,透出一股淡淡哀伤,还夹杂着一丝凄凉。
总是朝气蓬勃,好似有用不完精力的李承昀,此时像是受伤还失去另一半的孤雁,太不像寻常时候的他。
人都是复杂多面性,喻知微见他不愿再言语,便也不再问,独自思考。
她想了一路,回到家中,仍继续思忖。
可她反反复复思量许久,还是有很多问题未能想明白!
她坐在窗前,微微开启一条缝的窗扇,钻进凉丝丝的秋风,拨弄她的发梢。
也不知枯坐多久,西沉的太阳已换上皎洁明月。
李熠没有来!
她以为,经历了白日的事,他一定会来。
会来,给她一个答案!
可他,远比她想得冷情心狠!
“娘子,夜深天凉该歇着了。”
脆桃铺好了被褥,请她去歇息。
可她,如何睡得着。
李熠,你今日不来同我说清楚,以后我便不会再听你解释。
就这样,她坐在窗前未动,一直等到了天亮,他还没有来,却等来了李承昀的帖子。
昨日李承昀在景泰帝面前,言要在中秋节前一日,举办秋日宴,宴请京中贵女,意在选妃。
昨日出宫在马车上时,喻知微没有问李承昀是当真想要选妃,还是为了应对陛下赐婚想出的拖延之策?
反正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参加,去当一个看似主角的过客。
只是景泰帝这人,太过喜怒无常,即使敷衍过去这一回,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将他们召入宫。
昨日在殿上,她看得十分明白,景泰帝就是想要拿赐婚这事儿戏耍李熠,看他的反应。
李熠很厉害,没有人比他还会控制情绪,他就像是巍峨的大山,从里到外,都坚硬无比,不可动摇!
今天,她再给他最后一日,若他不来解释,那她真就再也不听他的解释。
这一日,喻知微攥着帖子,坐在前院摇椅上,望着大门,从晨起,到日落。
月升时,那个人还没有来!
总是喋喋不休的脆桃,今个儿一整日都沉默得像个哑巴!
午夜早过安寝时间的脆桃,在反反复复整理了好几次被褥后,看向一遍遍擦着琴,却不弹的喻知微,几番犹犹豫豫,终于开口,“娘子,该歇息了。”
“好。”
喻知微将琴放好,起身吹熄烛火,上榻歇息。
黑暗中,她一双眼,亮如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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