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外,李熠心上、肩上皆压着重石。
国公府内,喻知微望着李煜消失方向,眼中只剩斑驳五彩的光投进空空的游廊。
她还有很多话,未同李熠说清楚!
他们二人,眼下应该是互帮互利的合作关系,没有错吧?
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匆匆离去?
“茴香”,管事嬷嬷走到喻知微身后,猛拍她后背一下,“你方才闯进灵堂,夫人念你对主子忠心,不予计较,但不代表你没错。日后且记住,不准随便乱闯主子屋子、老爷书房、以及存放贵重物品的仓房,你可记住了?”
原来刚刚海东青是在示警有人来,李熠才匆匆丢下一句离开。
喻知微心中了然,忙又摆出老实巴交模样,将头垂得低低的行礼回话,“嬷嬷教训得是。我会乖乖听吩咐做事,绝不乱跑和偷懒。”
管事嬷嬷十分满意她态度,但不得不敲打一翻,“嗯,看得出来,你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只要你,莫生出勾引府上郎君的不该有心思,安心做事,国公府绝不会亏待你。”
喻知微手指搅着衣角,声如蚊呐,“嬷嬷,我有自知之明,绝没有那样的心思儿。”
管事嬷嬷觉得茴香不像是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且就她这副扫眉耷拉眼的不讨喜模样,那些整日在脂粉堆里打滚的郎君们,除非突然瞎了眼,否则绝不会染指。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好了,去做事吧!”
“嬷嬷,院子我已经打扫干净。刚看到有不少脏衣服,我去帮忙浣洗衣裳。”
“哎呦,还是个眼里有活的。好好好,你快去,就是小心别粗手笨脚把衣服洗坏了!”
手下人勤快眼里有活,管事嬷嬷甚是高兴,越发满意这个叫做茴香的小丫头!
提着扫把转身的喻知微,双眼瞬间恢复明亮,灼灼有神!
先前,李熠告知她,李钰死于相思子中毒,与她的推测不谋而合。
没有人知道,先前李贤闹出丑事时,她担心国公府不肯轻易退亲,于是偷偷埋下一条线。
当时她装作受不了打击头晕,趁机扯断夫人王氏的手串。
而那串儿手串,就是相思子!
有人,想要毒害王氏。
她本想着,国公府若不退亲,她就将此事捅破,告知王氏,王氏必然要还她一个人情,那她便能如愿退亲。
只不过,她埋的这条线没用上。
国公府很快同意了退亲,后又改成择婿,最后她同李钰走到了一块儿。
但万万没想到,当初她关注的相思子,毒死了今日该与她成亲的未婚夫!
冥冥之中,一些人和一些事,都在被命运这只无形大手操控着,连到一起,穿成串儿!
而喻知微做的每件事,都有计划。
她想要浣衣,可不是因为勤快,而是想要混入浣衣女当中,与她们一同垂衣闲聊套话,好打听出是谁送的夫人王氏手串。
很快,她来到柴房后院。
柴房所在的后院,还建有厨房,以及供下居住的宿舍。
院中有一口水井,浣衣娘围在水井边捶打衣裳。
喻知微拿了个水盆,十分热络融入其中。
她小门小户出身,日常也会洗衣做饭,甚至劈柴挑水这些事儿也是会做的。
且她做活儿手脚麻利,为人风趣健谈,很快便同浣衣娘打成一片,完全不见之前在管事嬷嬷面前的怯懦老实模样,谈笑风生
女人聚在一起闲聊,最爱说得就是京中传闻,什么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的儿媳偷公公、谁家的小叔子惦记嫂嫂,甚至谁家的公鸡下了三颗蛋,她们也能聊吐沫横飞,热火朝天。
京城妓馆,是消息最灵通之所。在国公府,后院水井边是消息传播最多之处。
喻知微的脑子和耳朵里,都塞满了八卦!
她连京兆府尹穿多大码的裤衩子、太傅孙子十五还穿开裆裤的秘闻都知道,但国公府内的消息,却是一耳朵就没听见!
这些浣衣娘还真是有素养,知道吃人嘴软,绝不说主家半句坏话!
今日,看来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且也得改变策略,物色一个直肠子又嘴巴不严的单独交好,施以小恩小惠,不相信打听不到消息。
天色已彻底暗下来,偷懒好一会儿的喻知微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结果旁边的冬莲,突然将几件衣裳塞进她怀里,并捂住肚子哀求,“茴香妹子,我肚子疼,得去趟茅房,剩下几件衣裳,麻烦你帮我洗了。下回换我帮你”,说完也不等喻知微同意,便一溜烟跑走了。
此时正是主子们用晚饭之时,喻知微打算趁此机会,再去看李钰一眼。
她实在,舍不得他。
至于帮忙洗衣服,她没有那多余的好心。
表情透着哀伤的她站起身,将怀中衣裳丢进盆子,转身准备偷偷走人,却猛然停下脚步。
她刚刚,闻道一股熟悉的味道儿。
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的转身,拿起刚刚丢进盆中的衣裳查看。
一件缬纹浅绛纱裙上,飘出浓郁香味儿,是加重丁香一味香料的“雪中春信”,很是特别。
前不久的择婿宴上,喻知微闻到过这种香味,是在李荃身上。
当时她诧异,李荃身上怎会有这般重的脂粉香,莫不是天天流连青楼?
原来,是金屋藏娇!
这件纱裙乃是制作工艺繁复考究的“花罗”,染红云,颜色重,时下在官家夫人中甚为流行,但年轻贵女并不爱穿。
府中年长妇人、又穿得起花罗纱裙的女子,似乎只有夫人王氏同几房姨娘。
对了,她记得择婿宴时,李荃同李鸣的谈话。李荃曾表明喜欢成熟女子,说有韵味,看不上喻知微这样的青杏。
什么成熟女子,明明就是喜欢已嫁人的少妇!
偷别人媳妇,李荃这爱好,还真是下作!
李显宗或是李显振的某位妻妾,与丈夫的儿子或侄子李荃有染,这是什么背德秘辛?
喻知微眼睛亮晶晶,攥紧手中衣服。
正愁没线索,天上就掉馅饼。
如今只要知晓同李荃偷情的人是谁,就可以此把柄威胁李荃。
李荃寄养在王氏膝下,一定知晓是谁送的王氏手串。
兴许不用她出面,只要传递一两张纸条,威胁恐吓一番,就能得到答案。
关键是,与李荃偷情的这一位,是谁?
“茴香,你在做什么?”
方便回来的冬莲,眼见喻知微抓着一件漂亮衣裳不放,忙夺过来,“你该不会是想偷穿主子的衣裳吧?”
“不是,我就是见这衣裳好看,多看了两眼。也不知,是哪位主子的?”
“是姨娘白氏的”,冬莲有问必答,并从喻知微手中取回衣裳,忍不住埋怨,“我茅坑都蹲完了,你竟一件衣裳都没帮我洗。你手脚可真够麻利的!”
喻知微万没想到,答案,就这样“哐当”砸她头上。
她恨不能,吧唧亲冬莲一口。
“冬莲姐姐你快歇着,我来洗。等下洗完,咱们两个一块儿去吃饭。”
“你这丫头,是个可心的”,冬莲十分满意喻知微的眼力见儿。
喻知微一边垂衣,一边继续打听,“冬莲姐姐,我初来乍到,对府上主子们不甚了解。你可否同我说说,这位姨娘白氏是不是很受宠,要不也不能穿这么好的衣裳?”
“你个小丫头,打听这些作甚?”
“妾室受宠,恐夫人不喜,我多打听些,免得拍贵人马屁时拍到马蹄子上,省得挨板子,屁股遭罪。”
“哈哈哈”,冬莲被喻知微的俏皮话逗笑,心中戒备全都放下,“你个小丫头,鬼机灵的。但可惜,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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