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件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是和将军罐安抚亡灵的传说有关吗?”
“正是!上海老板叫莫大盛,我们很熟,他现在的老婆叫李薇,就是上海大圣拍卖行、上海大圣美术馆的李馆长。”
“怪不得,一丘之貉。”
“李薇并不是莫大盛的原配。”
“那他的原配呢?”
“死了!”
“死了?”
“当年莫大盛下海经商,原配胭脂在公司当会计。莫大盛的公司因为偷税漏税被查,数额巨大,他担心要坐牢,说服了胭脂替他背黑锅,最后胭脂被判了四年。”
“替人坐牢也有人愿意?他们肯定谈条件了吧!”
“条件当然谈了,莫大盛承诺分给胭脂一半家产。出狱后,没想到莫大盛竟和李薇好上了,莫大盛对胭脂非但没有半点愧疚,更是默认李薇上门挑衅。面对莫大盛的绝情和李薇的刁难,胭脂觉得真心错付,郁结于心,没多久就去世了。”
“莫大盛太不是人,胭脂娘家人肯定有怀疑吧,胭脂父母有分到家产吗?”
“还家产呢?胭脂死后,莫大盛就一口否认了,对外宣称胭脂是病死的,与他无关。”
“没想到,堂堂一个大老板竟然绝情到这个份上。”
“莫大盛曾经来找过我,向我打听斗彩将军罐的事,他说,经常梦见有人来索命。”
“那肯定是胭脂不放过他!他不想前妻的亡灵纠缠,所以他渴望得到将军罐,来安抚前妻的亡灵。”
“是的,莫大盛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相信因果报应。”
“相信因果报应,还这么缺德无情。”
“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着呢,这些人以为作恶之后,做点好事就能赎罪。”
“师傅,那你相信将军罐的传说吗?”
上海老板坚信斗彩将军罐能安抚死者的亡灵,解除亡灵对他梦中的惊吓。只要上海老板得到斗彩将军罐,一切噩梦就会烟消云散。
“在历史上,将军罐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充当过盛放骨灰的葬器。不过,这种装骨灰的将军罐,它们的底部或者侧面,会有一个小孔。”
“小孔?”
“嗯,古人相信,人死后有灵魂,要给灵魂留一个自由进出的通道,这个小孔就是通灵用的。”
“原来是这样,斗彩将军罐上,我没看到有小孔。”
“那说明就不是葬器。”
“师傅,如果有小孔,真的可以寄存灵魂吗?”
“反正我是不相信。其实这些灵魂和复活的原始观念,早在史前时期就有了。在半坡遗址出土的一件人面鱼纹陶盆上就有记载,陶盆是儿童瓮棺的棺盖,在陶盆的底部有两个小孔。小孔是为了方便小孩子灵魂出入用的,古人认为灵魂是不灭的;而鱼又是多子的象征,人面鱼纹的图案排列,象征着灵魂不灭、生死轮回。《山海经》中记载的颛顼、后稷,他们都是死而复生,半人半鱼。生死轮回只是人们的美好向往。”
“现在一些干坏事的人,喜欢通过迷信来给自己开脱,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嗜血无情。”
“坏人不仅无情,他们之所想把斗彩将军罐占为己有,因为还有另一个传说——康熙年间有条海上走私航线的线路图,藏在斗彩将军罐上,这条航线图,就是藏宝图。”
“藏宝图?师傅你详细一点说。”
“当年走私航船沉入水底,大量御窑和官窑的瓷器一起沉入了水里,如果能得到走私航线,找到水下的沉船瓷器,就等于拥有了数不清的财富。”
“原来还有这样的传说……莫大盛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种发财的机会。”
“他们为了得到将军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少宝,你不要再趟这混水了。”
“师傅说的是。”
“做人要有良知,有底线,你能迷途知返,算我没有看走眼,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想到瓷厂和瓷器专卖店都没了,我情绪低落地:
“哎!只能重头再来了。师傅,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妙妙。”
“彩礼这事说到底,不是你的错,比彩礼更重要的是你的人品。”
“是,都怪我以前太糊涂。师傅,我是真心想和妙妙在一起,我会再想办法的,绝对不会再和上海老板同流合污。”
师傅拍了拍我的肩,对我投以欣慰的笑容。我见师傅对我的态度大有改观,突然想起来母亲让带来的鸡汤。
“这鸡汤,是我妈特意嘱咐我给您带来的。”
“替我谢谢你妈。”
我给师傅盛了一小碗鸡汤,师傅尝了几口后,点头称赞:
“嗯…….比你师母手艺好多了。”
师傅见我从邪路上向正道上走,放弃了仿古造假,心中甚是欣喜。师傅和师母不一样,他更加客观公正,彩礼是我父亲输的,和我没多大关系。
师傅越是这样安慰,我越觉得愧疚,既然我曾经夸下海口,在希望没有完全破灭之前,五十万的彩礼,我必须要争取拿到。
景市毕竟是小城,悔婚对女方影响不好,况且师傅对我改邪归正,印象已经好转,我和齐妙在一起,他也放心。
正在准备公务员考试的冯奕奕得知我的处境,以为我为了齐妙改邪归正,放弃仿古造假,甚是钦佩。
“少宝,我没想到你会为了齐妙放弃仿古。现实摆在眼前,仿古确实是赚钱的好手段。你家出了这事儿,为了凑彩礼,你也不容易。现在放弃这条来钱快的路子,确实需要勇气和魄力。”
奕奕挂上电话后,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
上周二跟齐妙一起吃晚饭,我能看出来,她对你还是有很深的感情。
彩礼的事是我对不起齐妙,原本计划好的婚礼泡了汤;她在瓷厂干的好好的,转眼间,瓷厂变成了别人的。我不知道齐妙到底怎么了,自从泊阳湖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联系过她几次,每次她都说学习忙。
“奕奕,谢谢你。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最近却突然冷淡下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跟我说过,正忙着参加陶瓷设计大赛。”
“太好了,我还以为她不理我了。”
“不过,现在比赛已经结束吧,应该有时间的。妙妙拿了金奖,还上了报纸。以前她向你学习陶瓷,现在经常和高桥老师在一起,听得出来,她很感谢那个老师。”
“高桥?”
齐妙没有跟我提起过,奕奕不提还罢,一提,让我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高桥是何方神圣,齐妙向高桥学习陶瓷?父亲赌输的瓷厂竟落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什么惊天预谋……
奕奕见我没有及时回复,以为我还在想着彩礼的事。
“你们最好抽空见个面,把事情都摊开说。虽然说彩礼是景市的习俗,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如果因为彩礼的事,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那这个习俗废掉也罢。”
我知道奕奕在安慰我,希望我们为了爱再勇敢一点。先不说习俗如何,因为彩礼直接关系到齐妙出国深造,我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好,我跟妙妙联系一下,谢谢你,奕奕。”
“祝你好运!”
我向齐妙发去短信,她这次回了我,以双方需要冷静为由,拒绝了我想见面的请求。
“我们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比赛不是结束了吗?”
“我后面还有很多事,不要有事没事地找我,现在见面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
“见面又能解决什么?你应该想想自己未来的事业。”
见面又能解决什么?这话宛如一把利剑划开了我的心。
的确,见面了我也帮不上她,留学的钱我拿不出来;陶瓷方面,她已经找到了各方面都比我强的高老师。也许真如她所说,我应该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事业上,想想未来的自己。
可是,我现在连做什么都不知道!我答应过师傅,仿古造假,绝对不能再碰了;去别的瓷厂做陶瓷,这五十万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况且从一个瓷厂的老板,沦为普通的工人,我能接受自己的角色转变吗?
我的顾虑齐妙怎么会不知道?交往这么多年了,我跟她只差一点点就喜结连理。如今,齐妙母亲开出的高价彩礼,成了阻隔我俩在一起的一座大山。要推开这座矗立了几千年的大山,是不可能的,现在只有想办法爬过去。
齐妙望着窗外,围墙上的黄桷树,在夜色中也合上了眼,没有一丝风,院子里寂静无声。
彩礼重要吗?齐妙想起我提出结婚的时候,齐妙母亲当晚对她说的话:
“妙妙,我很开心你能找到自己的归宿,但是我跟你说,这彩礼是万万不能少的!”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少宝踏实能干,你和爸也是知道的,六十万是不是太多了?反正最后彩礼我也会带着,不就是个形式吗?”
“就算是形式,也得有啊!”齐妙母亲握着齐妙的手,叹气道:
“到法国留学可不便宜,交学费,租房子,都要花钱。你爸名声虽然好听,可这些年他没赚到几个钱,我早就从瓷厂退休伺候你们,家里帮不了你什么,就想着你结婚后有个依靠。少宝家拿来的彩礼,我是一分不要,存下来留给你出国,将来你有本事了,赚得更多,你们不是更幸福嘛。”
听完母亲的话后,齐妙心动了。人都是有私心的,这还是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出国的事,在我提亲时听着齐妙母亲说出六十万时,齐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现在曹家的瓷厂赔掉了,钱也输光了,本来有着一丝光亮的未来,现在又变得晦暗不明,齐妙不知道她跟我的未来还能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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