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栗子棕色的短发,一身简约装扮,毛衣,长裤,配上运动鞋,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金色的无框眼镜,和那个盛装出席赈灾慈善宴会,风姿绰约的齐妙,判若两人。
“妙妙,你这教师味可太浓了,简直像换了个人。”
“人民教师可不得有点老师的样子嘛?”
“去年那栗棕色的头发不是挺好看的?”
“你不觉得,还是黑色适合我吗?显白。”
“记得你眼睛一百度都没到,最近怎么戴上眼镜了?”
齐妙一头黑色长发,用鲨鱼夹夹在脑后,金色无框近视眼镜架在鼻梁上,看起来很有气质,和之前的法式精致的装扮大相径庭。
“最近度数上去了,上课的时候,如果要看清最后一排学生的小动作,还是戴眼镜比较好。”
“学生小动作?你还当真?中学的美术不是副课吗?”
“学生眼里有正副,做老师哪有正副?”
“说的也是。”
两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齐妙看着奕奕眼睛下挂着的大眼袋和黑眼圈,就知道昨晚又没怎么睡。
“奕奕,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奕奕回过头,被齐妙突如其来地责怪惊到了。
“你老实告诉我,几天没回去了?”
“四天吧。”
奕奕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奕奕父母十分心疼自己的女儿这样,劝奕奕不用那么拼命,没有线索的时候,无论排查多少,真相也不会出现。
可是奕奕办起案来就是倔,九头牛也拉不回!加之和周浩分手后,她只要一闲下来,脑袋里就会想起他们的过去,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情绪很受影响,所以索性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中。
只要让自己够忙,就没时间想那些伤心事了。
“周浩没找过你吗?”
齐妙一眼就看穿了奕奕地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
奕奕转过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相比齐妙清澈干净的眼白,奕奕的眼睛根本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眼球浑浊,眼白里很血丝,一看就是经常熬夜导致的亚健康。
等拿好菜坐下来,齐妙的手机响了,是高桥打来的电话。
“你在家吗?”
“我在和奕奕吃饭,你有什么事吗?”
“我朋友寄了些晴王葡萄,想带给伯父,顺便有事请教一下。”
“不用,你自己吃吧,我爸血糖高,吃不了这些。”
“那晚些等你有时间,下一期节目,我们沟通一下。”
“好的。”
奕奕耳朵竖的老高。
“又是高桥找你?”
待齐妙挂断了电话,奕奕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他想找我爸请教点事。”
“哦……我还听到了晴王葡萄?怎么回事,他怎么那么殷勤?”
“他一直这样啊。”
“那你爸听了岂不是也要气死,他那么讨厌高桥。”
“所以我就替我爸拒绝了他。”
奕奕将一颗鱼丸塞到嘴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了,说到我爸,我们家的青花将军罐不见了,我爸可着急这事。”
“啥?将军罐不见了?这有什么好偷的!”
“这原本是康熙年间的青花将军罐,里面的茶叶是三百多年前的浮梁红茶,到现在还没腐烂,十分名贵。”
“又是与将军罐有关!”
齐妙和奕奕对视,两人想起了将我害入狱的斗彩将军罐。
“这将军罐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找?”
“也许这两件事是同一批人所为呢?”
齐妙眼神闪烁,高桥整天在她耳边洗脑,说斗彩将军罐和青花将军罐都是我偷走的。我在狱里三年好好的风平浪静,一出来便失窃,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来,齐妙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干的。
“妙妙,斗彩将军罐的事,少宝一直喊冤,虽然青花将军罐被偷的时间,和少宝出来的时间碰巧,但也不能断定这事与少宝有关啊。”
齐妙没有回答奕奕,低头扒拉着米饭。
“少宝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要被高桥这个小人挑拨了。”
提到高桥,奕奕总是替我抱不平,一脸义愤填膺。
“我知道了,斗彩将军罐和青花将军罐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我得抽空去一趟陶瓷研究院。”
两人吃完饭,在单位附近散了会儿步,齐妙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听说,少宝要成立安保公司。”
“那很好啊,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最近文物失窃的事频频发生,人民广场的古玩店,陶瓷店的老板都人心惶惶的,开安保公司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怎么,看来你还很关心他嘛!”
“我只是,不希望他过得太差。”
“口是心非的女人。”
“他坐过牢,注册公司没那么容易,你要是能帮忙就去帮帮他。”
“知道啦,你不说我也会帮忙的。”
“嗯,奕奕最好啦。”
“但是我奇怪,你们心里都有彼此,为什么不复合呢?”
“破镜难重圆,更何况中间还夹杂着另一个人。”
“你说的不会是,芳姐吧?”
“不想聊这个话题了,没意义。还不如聊聊你的周浩。”
“唉,这有什么好聊的,他把我甩了呗。”
齐妙看着奕奕耷拉着肩,一副小倒霉蛋的样子,心疼死了这个闺蜜,一把搂住奕奕。
“他瞎了眼,你那么好,还要跟你分手。”
奕奕提起周浩,又红了眼眶。
“不过我还是不信,周浩明明那么爱你的,怎么会跟你分手呢?”
“如果他爱我,怎么会半年不来看我一次。其实答案早就在日常里体现了,只不过我不愿相信。”
齐妙从包里拿出餐巾纸,奕奕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好了,没事的。他是爱你的,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家里人也给压力,所以自己还没想明白呢。等他回过头来一定会后悔的。你对他这么好,他还不珍惜,你不值得为他掉眼泪,不许哭了!”
奕奕却一把抱住齐妙,靠在她的肩上,放肆地抽泣起来,好像要把这几个月来的委屈和压力全都释放出来。齐妙轻轻的抚着奕奕的背,她很能明白奕奕的难受。
“唉,哭吧哭吧哭吧。”
良久,奕奕才从齐妙肩上抬起头,以前的奕奕总是一副英姿飒爽干练的样子,现在却像一个淋了雨的小猫,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黏在一起,黑黑的眼圈下挂着泪痕,这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奕奕,能不能请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没事。”
“你别总没事没事的,警队缺你一天就转不了了?你现在马上打电话请假,我送你回家。”
奕奕拗不过齐妙,只好请了上班以来的第一天假。
成立大黄安保公司,需要注册地和办公地址,这事也由陆军解决了。他的一位朋友以前在铁路局,铁路局在景市珠山区曙光路有个铁路俱乐部,里面有一间一间的办公室,价格低廉,交通也还方便。
陆军五十岁左右,是景市人,为人刚正不可,诚信可靠。在我以前的长景瓷厂做过挑工,练过泥,拉过坯,也时常出去送货,从来没有迟到早退。陆军平日寡言少语,偶尔怼怼死皮赖脸的八斤。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抽烟,虽然看上去瘦弱,但力量惊人,拳脚不凡,尤其是手中的一副扁担,在他手上舞动如剑,一些地痞流氓也不敢近身。
陆军最厉害的,还是他的开车技术,我们曾经封他为“车神”,我的车技还是向他学的。
记得有一次,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辆解放牌汽车,要将一车的梅瓶、花觚、将军罐等瓷器送到专卖店。因为下大雨,路面坑坑洼洼,我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路颠簸,提心吊胆。中途又遇到鸡飞狗跳,三轮车逆行等复杂路况。等到了瓷器专卖店,一车的瓷器,竟然没有一个碰坏的。
后来,我才知道了陆军的身世。陆军曾是一位退伍军人,在南方某个军区开坦克、开运输车。后来随军区司令的东线作战部队,参加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陆军那时才十七岁,开着坦克,穿过敌军修筑的层层防御工事,直插敌军后方,炸毁敌人炮台。后来敌军炸毁了水库,企图阻挡陆军所在部队的攻击。陆军又开起运输车,从抢修的架桥上通过,运送着步兵。最终,中国通过几年的努力,打赢了自卫反击战。
陆军曾告诉过我,他打仗时最难过的一件事。因为缺少输送步兵的装甲运兵车,又要赶时间拿下敌军,他就开着坦克载着步兵前进,结果很多坦克上的战友,成了敌人的活靶子。所以,保证车上的人和物品安全,是陆军多年来恪守的原则,在和平年代运一车瓷器,自然不在话下。
陆军和八斤是相反的一对:一个寡言,一个多嘴;一个踏实勤奋,一个异想天开。
最后,父亲成为了法人,陆军成了股东,简单的安保公司就这样成立了。说简单并不简单,安保公司的手续繁琐,有人在暗中协助,减小了阻力。
面对守坟的业务,胆小的八斤,每次巡山守坟都不愿去,还和陆军讨价还价:
“孤坟野鬼,把我吓出病来,医药费你出。”
陆军经历过战争的生死,自然不把孤坟野鬼放在心上;当然,他也不信世上有鬼。最后,巡山的任务,八斤成功推给了陆军。
在铁路俱乐部,大黄安保公司开业了。说起铁路俱乐部,跟我还很有缘分,三年前的那起瘦高男人劫持女孩王梦桐的事件,正发生了铁路俱乐部的门外。
铁路俱乐部,原本是铁路工人俱乐部,建于八十年代初,是景市较早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楼房。包括一栋主楼,两栋边楼,主楼一共三层,两侧的边楼都是一层的,一律朱红色的油漆门窗,外立面墙是水泥粉的墙面,外观看起来像消防站。
俱乐部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营运到九十年代未,辉煌了十几年。主楼的一楼有餐厅和大礼堂,大礼堂兼电影院。二楼有录像厅、台球室、棋牌室、乒乓球室、羽毛球室,以及舞厅,舞厅里有彩色电视机,兼卡拉OK厅。三楼是展厅,陈放着一些跟铁路相关的老物件,比如蒸汽机车的模型、老式电话等等。左右两侧的边楼,分别是厨房,澡堂,以及几间可以住宿的房间。外面的院子里,有一个篮球场。
铁路俱乐部,就是吃喝玩乐的小世界。记得我小时候凭票进去洗过澡,就在右边边楼的一楼,有水池,也有淋浴;也到二楼的录像厅看过香港电影,留下过童年美好的记忆。
当国企改革的潮水涌来,臃肿的铁路部门也开始断臂求生,很多工人下岗,工人们的福利也开始削减,吃喝玩乐不再免费。铁路俱乐部于一九九九年彻底关门,后来有人低价租过来,做了瓷器批发市场。随着日用瓷的饱和,以及艺术瓷的滞销,瓷器批发市场也于二〇〇九年关门。
再后来,有人借鉴北京、上海盘活市区办公楼和厂房的经验,拿下整个俱乐部,简单装修之后,做起办公室租赁的二房东。右侧的边楼被改造成了羽毛球、乒乓球和篮球馆;左侧的边楼改成了健身房。我们租了主楼的一楼的两间办公室,二楼和三楼房东租给了一家美术培训学校。芳姐的女儿以前就在二楼的培训学校学习绘画;因为培训学校主要在周末上课,对大黄安保的日常经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谁曾想,公司刚刚开业,齐妙母亲就带着警察找上了门……
——第2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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