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上海排档店的省卫视新闻中,豁牙子小偷,被判刑两年。豁牙子小偷的容貌,我仔细一看,就是大黄安保陆军协助警方抓获的小偷,和劫持齐妙的瘦劫匪,长相酷似。
在御窑派出所内,豁牙子表情淡然,得知自己一周后就后转入省城监狱,没有一丝的恐慌。豁牙子像往常一样,穿好衣服,向看守所的室友们轻松地打着招呼。
此时,排档店的老板将军,边翻炒着螺蛳,边热情地招呼着来店的客人。简易的餐桌上,客人们在喝着啤酒,边吮着螺蛳,谈论着景市昔日的辉煌。
伴着将军炒菜的声音,在夜上海排档店的地下,一个五十几岁的秃头男人,正快速地挖着泥土,向御窑厂的方向延伸。与御窑看守所相隔不远的破旧居民房内,一个胖子正在地下,向看守所的方向挖去。
大黄安保公司重新开张,因为我在外面修复斗彩将军罐,安保公司暂由陆军代为管理。高桥请我来修复将军罐,除了解开将军罐的秘密,还有分散大黄安保公司力量的意图。
齐妙家在城北,房子是一座早期自建的民房,一共三层,有一个院子。院子的左边是石榴树,右边是高大的泡桐,院子中间有一条青石板小路。在院子左右两边,摆放着唐宋元明清各个朝代风格迥异的瓷器;房子的一层是烧制瓷器的车间,除了室内部分,院子里还搭建起一个近一百平方米的临时棚屋。屋角堆放着的数十袋瓷土,棚屋的另外半间摆满了各种不同器型、尚未烧制的瓷坯,有的已经画上了图案,等着上釉。屋子中间安置的是烧瓷用的气窑,旁边是打釉机。
二楼是一家人的生活空间,齐妙就住在二楼;客厅中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师傅齐雅辉多年来的收藏品。三楼是陶瓷的绘画室,所有瓷坯的绘画工作在这里完成,包括勾画、上色等工序。现在,师傅年事已高,在一层和院子间,他还搭了一间工作室,省得走到三楼。工作室师傅不常用,几乎成了齐妙的制瓷和绘画的地方;而我修复将军罐的地方就在一楼的工作室。
斗彩将军罐的表面看起来像赝品,但却不是赝品。当我第一次在泊阳湖的湖底见到斗彩将军罐,就将它当成了赝品,我在运输过程中疏忽,弄丢了将军罐,不仅挨了一顿劫匪的毒打,还因为将军罐坐了三年的牢。
这只斗彩将军罐,经过湖底三百三十年的湖水侵蚀,斗彩的颜色居然没有褪色,就像刚制作好的一样,没有人不认为是赝品。但通过仔细分析,这只将军罐的的确确是真品,是出自当年生产皇帝瓷器的御窑厂。
我一边着修复斗彩将军罐,一边照顾着齐妙。
“你要去干什么?”
“去修复一个罐子,一会儿来看你,好吗?”
“我想跟你一起去。”
齐妙用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我想着她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好,方便照顾她。
此刻,齐妙正坐在我对面,对着一堆陶土捏的满手泥巴。虽然是失忆,我总觉得她连心性都变了。
出了会儿神,没想到齐妙就突然过来在我脸上抹了一把,将满手泥巴蹭到我的脸上。我抓住齐妙的手不让她跑,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做什么?”
我无奈地问她,语气又不敢太过严肃,就怕吓着她。齐妙现在很容易受惊吓,稍微有点什么刺激到了,就会伤心不已。
等了许久,她都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可我分明看到她刚才地表情在说是故意的,这会儿又一脸懵懂。我带着她来到洗手池,帮她细细地冲洗手上的泥巴。
“这里还有。”
她将手指伸到我面前,示意指甲缝里的泥巴。
我拿了点纸巾,轻轻的帮她掏着指甲缝,捏着她细嫩的手。从前也是这样,每次拉完胚齐妙都会在我面前把手一伸,让我帮她冲洗瓷土。
手心突然被齐妙挠了一下,我抬头看她,却见她若无其事地注视着远方。
“好了,不许再玩了,你画会儿画吧。”
“我不会……”
齐妙淡淡的拒绝了。
我继续开始修复工作,仔细冲洗后,我将这些碎片耐心的像拼图一样拼起来,却发现少了一点碎片。应该是这部分摔得太碎,没收集起来,这可大大增加了修复难度。
修复陶瓷需要“内外兼修”,先修一部分内部,再修一部分外部,一层层修到口器。用高强度进口胶水,把缺损处一一补上,还需要用低温仿釉材料将表面做平,再用画笔将斗彩图案补齐。
我一边用胶水将瓷器碎片粘贴起来,一边往齐妙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拿起了画笔正在画着什么。
过去的场景重现在她眼前,但齐妙对过去一无所知。如果真的过去是空白,那倒好,但齐妙解离性失忆症,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好像两个灵魂缠身,一惊一乍,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会陷入痛苦的矛盾之中,就像精神病发作一样。
高桥偶尔过来一下,关心我修复的进度胜过关心齐妙。高桥伪装的好,齐妙父母都没有觉察到其中的破绽。
这天高桥再次过来,我正在填补缺失的部分,将军罐的整体碎片已经粘贴完毕,剩下的缺失,我选择用树脂胶填充。
齐妙还是和我呆在一起,高桥进来却先走到我身边,并没有问候一旁的齐妙,而是指着将军罐跟我聊起来。
“这缺失部分我用树脂胶填充过,似乎不行。”
“还需要这个。”
我将一碗调好的糯米胶摆到高桥的面前。
“这是什么?”
“糯米胶啊。”
我很疑惑高桥竟然连糯米胶都不知道。
“堂堂陶瓷学院教授不知道糯米胶?”
“我以为现在都不用它了,现在都有更好的材料了,为什么还要用它。”
“你自己看。”
我不再和他多说。
这时候,师傅齐雅辉进来了,高桥见此打了声招呼,开始关心起齐妙来。
“齐妙最近的状况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
高桥凑到齐妙身边,看着齐妙正在作画,突然夸赞道。
“这梅花,仔细看能看出点画师的高洁和傲骨。”
齐妙没有理睬高桥,笔下一歪,将这个“梅花”不小心涂黑了,高桥尬然。
高桥见修复进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便先行告辞。
我将修补好的斗彩将军罐放置在通风处,准备让它自然风干。
齐妙突然凑过来,我以为她是要“搞破坏”,立马上前想要阻止。毕竟失忆后,搞破坏的事齐妙可干了不少,她原本就是个调皮的人,以前好的时候总喜欢没人的时候对我使坏逗我。
“啊——”
齐妙被我的反应吓到了,脚下有水,一个脚滑就要仰面摔下去。我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这要是后脑勺着地,还不得彻底摔坏了。
齐妙重心全在后面,整个人使不上力,全靠我一手托着,她本能地抓住我胸前的衣服想要借力站起来,然而却把我也一起栽到地上。
在落地的前一秒,我用手掌托住了齐妙的后脑勺,生怕她再受点什么伤;然后紧紧抱住她一个翻身,将她护住。
齐妙在我胸膛上抬起头来,手胡乱地撑着想要站起来。我故意没有放开,紧箍着她的腰。她大概是没想到这摊水会让我们两个人都摔的那么狼狈,小脸又迅速红了起来,直接红到了耳根。尽管齐妙失忆了,容易脸红的体质却一点都没变,我不禁轻笑了出来。
“我起不来了。”
她语气稍带嗔怪地说道。
“我也起不来,你摔在我身上。”
我故意想逗她。
“那你先放开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她飞速将自己撑了起来,然后还要伸出手拉我起来。
齐妙这点力气哪儿能拉我呀,怕不是我一使劲将她又拽倒了。
我虚拉着齐妙地手,自己手撑地面起身,正当我在拍身上地灰时,齐妙突然头疼。
“怎么了?”我赶紧扶住齐妙肩膀,生怕她再摔一次。
“我头好疼,像针扎一样。”
自从齐妙失忆后,除了记不起事情,其余都挺好,身体在她父母的调理下看起来还倒是更结实了,怎么突然头疼。我将她拦腰抱起,跑到二楼,扶着齐妙打开房门,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上。
“嘶……”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心里很着急,但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既担心齐妙的大脑再出现什么问题,又有点期盼是不是记忆恢复有望。
齐妙的房间白色是主色调,原木色床和陈列架。在陈列架上,有齐妙创作的瓷板画,板画上是冬天的雪景,下方有一排隽秀的小字:雪落上海。瓷板画的旁边是一套精致的白色咖具,记得那是在上海的冬天,我和齐妙坐在一间温暖的蛋糕店,喝着咖啡,品着玛格丽特,欣赏着窗外的飘雪。齐妙说喜欢店里小巧精致的咖具,我悄悄地买给她;记得我还说过“初雪绽放的那一天,相逢的恋人会感到幸福的所在。”
想到雪,我忘不了和齐妙一起创作瓷画《甘露听雪》,甘露寺、大雄宝殿、大黄狗、农夫,还有小船……
如今,物是人非,齐妙已经失忆了几个月。重新开业的大黄安保,我还来不及顾及,虽然我和齐妙已经分手,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已超过所有。桌上的病历本中,夹着齐妙主治医院的电话。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主治医师陈医生的电话,向医院说明了齐妙像针扎一样的头疼。陈医生让我带齐妙去医院拍一个脑部CT,进一步检查大脑变化。
齐妙此刻正蜷缩在床上,床单和被子都卷成一团,她就像个抽搐的虾,嘴里不停念叨着,手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向前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伤害自己;然后将她掰过来,一只手捂住她的脑袋,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的,妙妙。”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暂停了动作,变得安静下来。
“好点了吗?”
我关切地问她。
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胸膛。
“我是不是要死了?”
极度惊恐占据了齐妙的脑海,虽然失忆了,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好像是人与生俱来的一样。
“别瞎说,说不定是记忆要恢复了呢!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听到记忆恢复几个字,齐妙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光芒。
第二天,齐妙的主治医师陈医生遗憾的告诉我们,从片子上来看,她大脑之前受损的部位没有发生明显变化,而回到家后出现的头疼现象,可能是大脑组织受损,自我修复中产生的正常反应。
“我们检测到她大脑的受损部位,组织并没有发生明显变化,但是偶尔会产生异常的生物电信号,这可能是导致她头疼的直接原因。”
“异常生物电?”
我惊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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