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的话虚虚实实,莫大盛的确和艾书记见面过,当时是因为药厂环保问题,莫大盛被约谈,而不是市委领导亲切接见。作为市里的纳税大户,如果一刀切,让东江制药完全退出景市,不管对政府,还是企业都无益。景市产业结构转型,严重污染环境的企业要逐步淘汰,但东江制药对景市的贡献太大,完全舍弃,弊大于利,只能逐步迁移。
所以,莫大盛最终答应东江制药厂分三年从市区迁出,但希望市府能批一块郊区的土地,用作制药厂新厂。鉴于东江制药对地方财政和劳动就业的贡献,市委批准了新厂的用地,敦促新厂抓紧时间建成投产,为景市百姓谋福利;同时,政府也希望企业要以文化创意产业为新的引擎,引领景市经济新一轮的发展。
“你们没有听错,从明天开始,东江制药停产整改,改到环保部门满意,改到周围的居民满意。”
芳姐说完,抗议的人群一阵阵骚动,不停有人鼓掌叫好,他们与安保人员激烈的对抗也所缓解。
“第二,也就是大家更加关心的东江公寓。东江制药正在和德国方面洽谈,将引进世界先进的德国空气和污水处理系统,争取达到零排放,保证绝不影响大家的健康。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东江公寓不仅适合居住,房价还也会大幅提升。不管是居住,还是投资,都非常划算的。”
芳姐这套公关话术,是经过和莫大盛商量后下来的。先稳住闹事者再说,而停产整改,暂时遣散员工,莫大盛并不是为居民着想,而是为挖掘药厂地下的御窑宝藏,腾出时间和空间。
有人相信,当然也有人不相信,那位戴着白色口罩的大爷就不相信。
“说得挺好听,引进德国设备,你们应付完检查,又偷偷在晚上排毒气,排废水。”
“是啊,怪不得晚上的气味更刺鼻,让我们还要忍受三年的毒气,我们不干。”
“对!已经受害这么多年,不退房也行,你们得赔偿。”
“要么赔偿,要么退房。”
芳姐见这些人起哄,以退求进,继续安抚。
“你们的诉求,我们已经在考虑。为了改善你们的居住品质,公司计划开发更加舒适的小区。老板说了,到时候小区开盘,东江公寓的业主都能够享受到七折的购房优惠,这样算起来,一套房子要节省二三十万呢。”
“七折?六折行不行?”
“七折已经很不错了……哎……还能怎么样呢?”
几个业主在议论,戴白口罩的大爷朝芳姐高声质疑。
“七折购房是真的吗?不会骗我们的吧?”
“当然不会!我们后续会跟购房人签预售合同,你们大可放心。”
在芳姐的斡旋和安抚之下,东江公寓业主们在东江制药厂门口闹事的冲突,总算平息了下去。
东江制药为了居民着想,停产整顿是我没有料想到的,我对芳姐的话信以为真,或许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芳姐转过身对着我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也对着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芳姐要送我回公司,再三推辞之后,我上了芳姐的车,芳姐开着玩笑。
“你也真磨叽,如果车里是齐妙,估计你早就上来了,我还能把你吃了?”
“皮糙肉厚,我怕你吃不动。”
“呵,我倒要试试。”
芳姐说完,做出扭头来咬我耳朵的姿势,我将她的方向盘扶正,转移着话题。
“芳姐,这么难缠的业主,都被你搞的服服帖帖,你也真厉害!”
“我再厉害,也比不上齐妙,搞定不了曹总你。研讨会上你俩一唱一合,出尽了风头,惹得我羡慕嫉妒恨。”
“我们已经复合了,哈哈哈……你没机会了。”
“我相信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走私沉船的位置,你知道吗?咱们一起打捞,五五分,怎么样?四六?你六我四。”
“就算给我八成,我也没法答应你。沉船的位置,我真不知道。”
“那如果你知道了,立即告诉我哦。”
“好吧。我有件事不明白,东江制药真会搬走吗?”
“搬是会搬的,但没有这么快,政府给了我们一块地新建厂房,估计投产还要一两年。”
这时,我接到了冯奕奕发来的信息,她要我去一趟御窑厂,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芳姐,我不去公司了,你在御窑厂下。”
“要的,坐好了。”
芳姐说完,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向御窑的方向飞驰而去。
在夜上海排档店二楼的包厢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只白色的一次性餐盒,里面装着番茄炒蛋,辣椒炒肉,猪头肉,卤鸡腿等饭馆打包来的菜。熊胖子和豁牙子正喝着啤酒,啃着猪头肉和卤鸡腿。
将军站在阳台,抽着香烟,心事重重地眺望着远处的御窑厂。熊胖子和豁牙子一边吃喝,一边唠叨。
“军哥,好久没有尝你炒的菜,好想吃牛百叶冷粉、酥烂小龙虾、黎蒿炒腊肉……”
“还炒菜呢,要是引来警察和巡逻的人?我们就完完了。
“来就来啰,我还怕他们,他们撵不上我。”
“就吹牛,你还记得是怎样被人抓到派出所的吧。”
“闭嘴,你们让老子消停消停。”
将军扭头冲两人吼了一声。见将军有心思,熊胖子和豁牙子啃得满嘴都是油,劝起将军。
“军哥,咱们不挖了,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倒不开心了?”
“是啊,在这里挖,我们总是提心吊胆的,又是警察,又是巡逻队。”
“估计军哥念旧,舍不得,夜上海排档店,以后就成历史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换到西风药厂,我们想怎么挖就怎么挖。再说了,御窑厂地下的瓷片,都被我们偷光了,我们也要转移阵地。”
“用词不当,怎么是偷呢?瓷片放在地下有个屁用,我们是让瓷片重现光彩。”
“对对对,重现光彩。”
将军的目光从北边的御窑厂,逐渐转向西边的东江制药厂,将香烟掐灭,弹向远方。
“你们想过没有,西风药厂下面真有御窑宝藏?”
“军哥,这不是你告诉我们的吗?我们听你的,你让我们去哪里挖,我们就去哪里挖。”
“你昨天还说是莫老板跟你说的,那又是谁告诉莫老板的?”
将军本不想透露过多,但他总感觉事有蹊跷,为什么齐雅辉会告诉莫大盛,东江制药厂地下有御窑宝藏?
“是齐雅辉,他以前是景市考古研究所的所长,御窑厂就是他最早发现的。”
“那就不会有假,考古研究所,好权威的部门。”
“军哥,我听过齐雅辉这个人,油盐不进的,是一个老顽固,他怎么会把这种秘密告诉莫老板?”
“莫老板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八十万。齐雅辉女儿想出国,需要这笔钱。”
“那就成了,谁不会为自己的子女着想?不会有假的!”
“那可不一定,你爸妈不是生下来就没管你?不要说出国,高中你都没读吧。”
“豁牙子,你不能怪我爸妈,是我自己不想读的,干我们这行,初中毕业就够了。”
将军见两人喝多了,话越来越多,知道是他们在地下挖地道压抑久了,破例一次,任由他们胡侃。
将军拿起筷子,拉开易拉罐啤酒,也开始吃了起来,桌上的菜所剩无几,地上一片狼藉。
“易拉罐,不要留在这里,你俩记得收拾收拾。”
“你放心,我们懂的!”
在御窑厂东边的监控室内,俞副总要工作人员打开昨天晚上的监控,我和冯奕奕在一旁仔细查看。
“二号坑是最有价值的,被不法分子这么一盗,我们元气大伤,冯警官,曹总,我拜托你们了。”
俞副总是从部长位置调任到副总经理的,他上任不久,就发生了二号坑被盗的“丑闻”,他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以前从来不跟民营公司合作的他,这次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我们会尽全力调查,十年前御窑厂也发生过大量的瓷片盗窃,他们是从周边的服装店打地道进来的,这些人被抓之后,基本都被判了十年,现在十年过去了,依我推测,应该还是这帮人。”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曹总,你是开安保公司的,你经验丰富,为什么二号坑的监控,没有监测到小偷的任何痕迹?”
“俞总,现在狗都不吃屎了。这些盗窃分子,也早就不是挖个地道这么简单,以我看,一定是有网络高手,在幕后配合这帮人。”
我一边思考,一边查看着御窑厂的安防系统。虽然御窑厂和大黄安保签了安保协议,但我们的系统还没有正式安装运营,他们应用的并不是国内企业提供的系统,我和奕奕多次检测这套系统,都是正常运作中。
“系统没有漏洞,也没有损坏的痕迹,这就奇怪了。这套安防系统看上去毫无破绽,但没有监测到小偷就是最大的破绽!奕奕,我想把视频内容拷回公司仔细研究,不知合不合适?”
“我没有意见,俞总,你看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只要一切有利于破案的,我们都鼎力支持。”
我们从御窑厂出来,脑海中一直在思考,自言自语。
“监控系统没有监测到,保安也没有看到吗?除非他们直接从二号坑里冒出来的?”
“他们正是从二号坑里冒出来的,通过东江制药排污管道,然后挖地道直接通到二号坑的地下。”
“又是东江制药!”
“东江制药是莫大盛的产业,我早怀疑过他。高桥跟你们去了上海,他没有作案时间。”
我望着不远处的夜上海排档店,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奕奕,你还记得夜上海排挡店下面的地道吗?”
“记得,大火之后就关门歇业了,地道也被消防部门封了。”
“我们再去看看。”
“好。”
我走在前面,奕奕紧跟着我。
夜上海排档店的大门紧闭,卷帘门上还贴着工商和消防查封的告示。排档店左侧有一扇小的卷帘门,我弯下腰,试着用力往上一拉,门慢慢往上升。我弯腰钻了进去,奕奕也跟着进来。
排档店的一楼,破烂不堪,厅里堆满了破旧的桌椅板凳。走进厨房,也是破败不堪,老鼠蹿在灶台上,吓得冯奕奕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微微一笑。
“看不出来平时英姿飒爽的冯警官,居然还怕老鼠。”
“你笑我?我才不怕呢!”
奕奕松开手,走我的前面。我们顺着狭窄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在二楼的包厢里,桌上和地上都是一些残羹冷炙和鸡骨头。
当奕奕看到地上的易拉罐啤酒瓶,眼里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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