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黎明的曙光在唤醒沉睡的生灵,几声“咯咯咯”的鸡鸣声之后,小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齐妙还在熟睡中,我像一个小偷,蹑手蹑脚地走出齐家的院子。朦朦胧胧的景市,笼罩着轻纱般的薄雾,大街小巷弥漫着燃烧的生活气息。从集市街边的早餐店里,飘出热气腾腾的蒸汽,蒸锅里有萝卜包子和饺子粑,乳白色的豆腐脑和豆浆散发着淡淡的豆香。
早起的人们,手抓着景市特色小吃油条包麻糍,津津有味地吃着。将香脆的油条,覆盖在被芝麻和白砂糖裹着的糍粑上,就是景市人好吃的油条包麻糍。油条、麻糍,两种看似毫不相干的碳水加在一起,却造就了这么一种独特的美味。拉长的麻糍贴上刚出锅的油条,对折,再在黑芝麻和白糖中滚上一圈便完成了。趁热来上一口,外脆内松的油条里夹着香甜软糯的麻糍,口感有脆有糯,味道有咸有甜,平衡得刚刚好。
在集市的一家小店,我买好了一些豆浆、包子、豆腐脑、饺子粑和油条包麻糍;然后在不远处的肉摊,砍了七八斤瘦肉,再买了一些土鸡蛋,溜进齐家,将早点和肉、蛋放在齐家一楼后院的厨房。师傅和师母还未起床,我向齐妙的窗户望去,窗户还紧闭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齐家院子东边高大的梧桐,射在我的身上。我用手理了理头发,想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好戏还在后头,匆忙地向公司跑去……
想起昨天晚上高桥和蒙面和尚抢走将军罐和沉船位置图,我边跑边拨打冯奕奕的电话,奕奕没有接。我刚踏进铁路俱乐部的院子,发现陆军正蹲在大黄安保公司的门外,情绪低迷地抽着没有过滤嘴的香烟。
“曹总,你来了。”
“你一个晚上都没睡?”
“嗯,对不住了,昨天被高桥他们跑掉了。”
“你昨天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高桥怎么就知道我把斗彩将军罐放在了齐家?”
“我在巡逻时——”
“你来我办公室说。”我环顾四周,推门进了公司,走进办公室,陆军跟在后面。
“我在大景陶瓷博物馆巡逻,听到有人在交谈,说博物馆里的青花将军罐,被齐雅辉带走了;斗彩将军罐也从大黄安保公司转移到了齐家,看来是齐雅辉有信心破解沉船位置,他们要迅速行动,所以我马上打你电话。”
“大景陶瓷博物馆?那是老王负责的点。”
“我发现老王最近鬼鬼祟祟的,交谈的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过我还能听出来,向外泄密的是老王。”
“昨天我送阳阳时,也发现老王开着电瓶车向齐家的方向骑去,你我都多留意一他。”
“好。”
“昨天和你交手的蒙面和尚,你有看清他的脸吗?”
“没有,他一直用腿和脚,右手使不上力,应该是受过伤。”
“知道了,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来公司。”
“我没事,我们要不把情况也跟冯警官说一下?”
“我打过她电话,没打通,等一下她应该会打回来的。”
陆军刚走出我的办公室,就接到冯奕奕的来电,我把昨天晚上高桥和蒙面和尚抢走齐家将军罐,并刺伤齐妙的事告诉了奕奕。奕奕听后愤怒不已,她要向局长汇报,马上抓捕高桥和蒙面和尚。
早上八点半,阳阳牵着一条黄色的拉布拉多犬,进了公司的院子,拉布拉多的叫声,引起了公司同事们的注意。当老王走进公司时,拉布拉多朝老王不停地叫着,阳阳训斥着拉布拉多。
“拉布,安静!从今以后,白天你就在这里;晚上在妙妙姐家,听见了没有?”
阳阳管这只拉布拉多叫拉布,拉布的双耳耷拉下来,脖子伸得长长的,一脸无辜的神情。
在东江制药的仓库里,泥土和碎石堆一边,几十只瓷碗堆在另一边,熊胖子和豁牙子睡在药厂的纸箱子上。
豁牙子趴着纸板上,口水从他豁口的嘴里流出;熊胖子抱着药厂防碎防撞气柱袋,口中发出呓语之声,像个女人。
这时,将军一手拎着包子豆浆,一手拎着只牛皮纸档案袋,走了进来。两人睡得很沉,将军走进来时,两人毫无觉察。将军叫了几声没有回应,将早点扔在地上的纸箱上,一手操起一只瓷碗狠狠地摔在地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起来了,干活!”
两人被刺耳的声音惊醒,豁牙子腾地坐了起来。
“军哥,不是晚上行动吗?白天干什么活?”
熊胖子揉揉眼睛,瞪着地下的碎瓷碗,一脸疑惑。
“是啊,白天睡觉,晚上干活。还有,你为什么要摔宝贝?!”
“宝贝个屁!已经检测过了,这批货不是御窑厂产的,是解放后的。”
“啊——”豁牙子惊讶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
“军哥,敢情我们在地道里忙来忙去,忙个锤子!”
豁牙子拾起地上的碎瓷碗,仔细辨别:“王总拿去鉴定了?”
将军没有正面答复,点了一根烟,满腹心思地抽着。
“东江制药停产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莫老板要我们抓紧找到御窑宝藏,东江制药是上市公司,不能再耽搁,过几天就要复牌。”
“军哥,我们已经很努力了,东江制药复不复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捞不到药厂半点好处!”
豁牙子抱怨着,他们与莫大盛是雇佣关系,主要任务是御窑瓷片、水下沉船和御窑宝藏,东江制药好不好,他们是不关心的。
“既然下面是解放后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还要在错误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熊胖子一边洗脸,一边质疑起将军。将军从牛皮纸档案袋中,拿一本解放初期出版的旧书,翻到有配图的一页。
“莫老板相信齐雅辉不会骗他。你们看,东江制药这个位置,两百多年前是官窑,解放后有一段时间是国营瓷厂;后来国营瓷厂倒闭了,才在上面盖了东江制药。”
“原来这样啊,那这些瓷碗就是国营瓷厂生产的。”
熊胖子洗好脸,将盆里的水泼向一旁的泥石堆,拿起地上的包子和豆浆;豁牙子也要拿包子,被熊胖子拦住。
“豁牙子,不要恶心人,刷牙洗脸。”
“呵,熊胖子,就你爱干净,像个女人似的。”
豁牙子不服气,抢过包子豆浆,狼吞虎咽地啃着,转向将军。
“军哥,既然这里以前是官窑,总能挖出点什么来,我听你的,我现在就下去。”
在昌南会馆前排别墅的二楼,芳姐正在办公室内,一身职业女性的打扮,从上到下是黑色的小西服、包臀裙、黑色的薄丝袜和黑色的高跟鞋。脚翘在办公桌上,右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细长的七星牌香烟。
桌边堆着昌南会馆、大景陶瓷会馆、博爱医院和东江制药的账本,以及一张东江制药的平面布局图,芳姐眼睛盯着平面图,吸着香烟,吞云吐雾,满腹心思。
平面图中,东江制药一直向东,就是景市的母亲河昌江,东江制药和昌江的连线周边,有夜上海排档店,排档店再往东北方向,就是铁路俱乐部,也就是大黄安保公司的所在地,公司往东不到几百米,就到了昌江河。
这时,上海老板莫大盛没有敲门,就直接走进了芳姐的办公室,芳姐十分诧异。
“莫老板,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来看你啰。”
莫大盛放下手中的拎包,就来抱芳姐,芳姐一转老板椅,让莫大盛扑了个空。
“想我?我王芳可没那大的魅力,还不是为了江南山水别墅开工?”
“什么都瞒不过你,江南山水开工是其次,东江制药复牌才是重中之重。”
莫大盛泡了两杯咖啡,放了糖递给芳姐,没放糖的他自己品着。
“你有什么打算?从制药厂地下挖出来的瓷器,我请人鉴定过,是解放后生产的,并没有御窑的宝贝,齐雅辉不会骗我们吧?”
“齐雅辉是我师傅,我很清楚他,他很顽固,也很清高,我相信他要么不开口,开口了,肯定有东西。他以前是景市考古研究所的所长,当初御窑遗址也是他最先发现的,东江制药两百多年前就是官窑,你们再试试。东江制药是上市公司,不能无限期地停牌。”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抓紧勘察。东江制药新厂房目前进展如何?如果不搬,老百姓迟早还是会闹的。”
“政府只在郊区给了块地,什么配套都没有,我算过一笔账,新建厂房投产,至少得再投五个亿,现在公司资金不宽裕,哪有那么多的资金?我想过了,地就先放着,等股价上去了,再发个定增,吸引外部资金进来。”
莫大盛说完,从黑色的拎包里拿出几张新闻稿,稿子上有莫大盛亲笔画圈调整的内容。芳姐看着稿子上的标题,情不自禁地读了出来。
“东江制药复牌在即,预计扩产后产能将大幅提高……莫老板,你这是八字不见一撇,就开始大张旗鼓了,真有你的。”
“这篇新闻我已经跟报社领导打过招呼,你和他们主编对接一下;另外,大盛集团的江南山水别墅已经开始修建,边建边卖,这些利好,你想想资方和股民看到这篇报道,东江制药复牌后还不接连一字封停?”
“一字封停?你这么一说,我是不是要买些东江制药的股票?股票这东西不实在,我想要别墅。”
芳姐接过新闻稿,一只手搭在了莫大盛的肩上,发起嗲来,莫大盛顺势一把搂住芳姐的腰。
“资本化运作你不懂的,下午我带你去开工现场看看,你看中了哪栋,我就送你哪栋,我的小乖乖,怎么样?”
莫大盛一手搂着芳姐的腰,一手举着红酒杯,与芳姐碰杯后,一饮而尽。当音乐响起,两人在芳姐的办公室内,跳起了双人舞。背景音乐是电影《教父》中的主题曲“Speak softly love”的钢琴曲,直译过来叫“轻声说爱”,浪漫一点叫“温柔的倾诉”,这是莫大盛最喜欢的一首歌。
歌的旋律固然优美,但电影中马龙白兰度主演的教父维托柯里昂,更令莫大盛佩服。教父盗亦有道的处事哲学,深深地印在了莫大盛的脑海里。他的成功不像吴义靠吹嘘药品功效而赚钱,他知道吴义万能的中药,连双盲测试都没有做过,谈什么疗效。他虽然盗了御窑瓷片,但也给景市华中无偿捐赠了电脑,投资了公益项目大景陶瓷博物馆;虽然以假售假,但买家非富即贵,对老百姓没有伤害;虽然入股了监狱陶瓷加工厂,但也让犯人们多了一项谋生的手段;虽然东江制药造成了环境污染,但也交给了景市真金白银的税金,提供了几千人的就业岗位。莫大盛以表面上的道义之举,换取了百姓的敬意。
“我打听到情况,齐雅辉从大景陶瓷博物馆借走了青花将军罐,大黄安保把真正的斗彩将军罐,也转移到了齐家,以我推测,齐雅辉十有八九能找出走私沉船的位置,高桥已经下手了。”
“我知道了……”
“你不担心高桥独吞?”
“他吃不下那么多,吃多了不消化。”
莫大盛说着,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游离到芳姐的小腹上,不停地轻揉着,陶醉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之中。殊不知,在捌號美术馆实验室里,紧急大撤退,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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