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二皇子裴峥性情温和,最是好说话不过,而六皇子裴益最敬重这一母同胞的兄长,想来二皇子对于顽劣的弟弟应该会训诫一二。
所有寻上门来讨说法的官员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毕竟皇帝对六皇子的宠爱是人尽皆知的。
中正帝自觉不是个多偏心的父亲,但老幺总是更受疼爱一些,既然没有闹出人命,跑到他面前来告他儿子的状,在中正帝看来未免太过大惊小怪了些。
裴峥态度温和又不失强硬的送走了前来告状的光禄寺卿,转头就又迎来了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带着满头包的儿子,气势汹汹的进了二皇子府。
裴峥满脸诧异,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猪头模样的人,只疑惑的问礼部侍郎:
“不知胡侍郎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他语调温和,面色也未见冷厉,让礼部侍郎讨公道的心更重了些。
“二皇子殿下,您可要为臣做主啊!六皇子他...”
他的哭嚎声还没有结束,就被裴峥直接打断。
只见容貌俊美的二皇子一脸不悦,语气更是严厉:
“胡侍郎此言何意?父皇健在,本宫只不过一皇子,既无重要官职在身,又非礼部所属官员,哪来的权力为你做主?”
“本以为胡侍郎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却不想是有意让本宫越俎代庖。”
裴峥对这一套话已经十分熟悉:“胡侍郎,你该当何罪?又是何居心!”
胡侍郎酝酿的话直接被打断咽回了肚子里,又听着裴峥劈头盖脸的质问,整个人怔愣当场。
不是...不对,不该啊,怎么回事?他是这个意思吗?
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解释:“二皇子殿下误会了,臣绝无此意啊!”
“哦,是吗?”
“绝无此意是没有哪个意思?是没有挑拨我与父皇父子关系的意思,还是没有结党营私的意思?”
裴峥收了收那疾言厉色的模样,转着手上的扳指,似笑非笑。
在他的皇子府告他弟弟的状,真是好大的胆子。
胡侍郎被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忘拉上一旁被打成猪头的儿子。
挑拨天家父子感情,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哪个罪名他都担不起。
膝盖猛的接触到地面,疼痛和冰冷感同时袭来,胡侍郎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裴峥,这位众所公认的最温和最淡泊名利,脾气最好的皇子。
那笑容温和的模样一如往日风度翩翩,但那通身摄人的威仪让他心中颤颤。
胡侍郎的第一想法就是:藏的够深,这二皇子绝非表现出的那样好脾气无心帝位!
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还能活着走出二皇子府吗?
“既然都不是,那胡侍郎此行所来何意?”
裴峥慢悠悠地又问了一遍,语调温和的命人将跪在地上的父子扶起。
胡侍郎被扶着站起来,本来就不是多大的胆子,如今被这么一吓,更是再也说不出来意,只能讷讷言无事。
既然没有大事,只是拜访,裴峥自然也就先请他喝杯茶,再热情的亲自送出府,让人感受到他如沐春风的和善。
越琢磨越害怕的胡侍郎父子正撞上带着聂风大摇大摆回来的裴余之。
可巧了,裴余之盯着满头包的胡侍郎儿子看了半晌,转头问聂风:
“那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聂风仔细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好像是三个时辰前在街上打的那个?”
裴余之的表情立刻变了,望了眼不远处的二皇子府。他表情不善的看着胡侍郎,随手摸向腰间盘着的软鞭:“这是来皇兄府上告状的?”
胡侍郎本就心里惴惴,又被裴余之危险的视线一扫,更是不安,偏偏身边的不孝子突然从木头人状态回神,扯着嗓门儿就喊:
“爹,就是他打的儿子啊!你可要为儿子做主啊!”
突然间的一嗓子将胡侍郎吓了一跳,伸手就是一巴掌,做主?做什么主?他现在听着做主就腿软。
“胡说什么呢!还不快回府!”
说着就朝裴余之讨饶的笑了笑,连忙拽着儿子就往一边儿走。
聂风啧啧称奇:“这老匹夫今日怎么这般作态,像是被吓狠了。”
见裴余之步伐不改,直奔二皇子府,聂风有些犹豫,最近他和裴余之惹的事儿可不少。听说近日二皇子府来客络绎不绝得很是热闹...
但见裴余之毫不犹豫的往前走,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裴余之进二皇子府像进自己家一样,连通报都不需要。
裴峥刚回书房,就听人通报裴余之过来了,赶忙出去。
“皇兄!”
裴余之大步流星的走到裴峥近前,聂风也快步跟着,规矩的行礼问好:“参见二皇子殿下。”
裴峥从不是什么在乎虚礼的人,连忙摆手让聂风起来,对着裴余之就是一阵嘘寒问暖,绝口不提近日不间断拜访讨公道的官员。
裴余之委委屈屈,傲气的眉眼耷拉着,很是小心翼翼:“皇兄,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过来的时候遇到胡侍郎了...”
裴峥眸光一冷,转而看向裴余之时又柔和了目光:“可是那胡侍郎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就见裴余之摇了摇头,语气低落:“皇兄,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没忍住脾气,那个胡侍郎的儿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人家姑娘,我一时看不过眼...就揍了他一顿。”
“皇兄,我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
少年眼巴巴的看着兄长:“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就,就忍忍脾气不动手。”
裴峥心疼的紧,张嘴谎话就信口拈来:
“怎么会,益儿怎么会给皇兄惹祸,要错也是那胡侍郎的儿子纨绔跋扈,胡侍郎教子无方,益儿是嫉恶如仇见不得那不平之事,再正确不过。”
“今日那胡侍郎就是来赔罪的,感谢益儿帮他教训不孝子。”
聂风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听着两个皇子对着彼此睁眼说瞎话,心中一片平静。
哪怕早见识到裴余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还是会为他精湛的变脸的技术感到惊叹。
“皇兄不怪我打人吗?”
“他们被打了也该反思一下,为什么益儿只教训他们不教训别人,定然是他们做错了什么。”
裴峥顶着一张霁月光风的俊脸说着让聂风不敢相信的话。
偏偏裴峥一脸认真,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在他心里,弟弟就是一个单纯善良还正直又嫉恶如仇的人,虽然脾气直率了些,但行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有错。
裴余之看着还是有些低落:“皇兄可莫要骗我,那胡侍郎哪里是来赔礼道歉的。”
说着说着他就叹了口气,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皇兄,我今后还是少出去算了,我担心再看见那些官员家的子弟做恶事,又忍不住脾气把他们打了。”
“我知道皇兄一向淡泊名利,不喜朝中事物,我也不想这些官员一直来打扰皇兄。”
他不忘替聂风澄清:“文清一直拦着我,说直接提给京兆尹,但他也管不住我。”
聂风,字文清。虽然还没有正式及冠,但二代子弟行走京城社交,家中多会提前取字。
聂风:谢谢你还记得做戏做全套。
裴峥哪能受得了宝贝弟弟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当即就好一番安慰,又从私库里拿了好些武器一类的送给裴余之压惊。
对聂风也是多有感谢,送了不少东西。
于是裴余之和聂风就这样满载而归。
聂风:就这?打了这么多人就这?
要是他敢干出和裴余之一样的事情,恐怕还没有进兵部尚书府,腿都要被他爹和祖父打断了。
平日也没发觉二皇子如此...眼瞎?
裴余之倒是习以为常,他斜眼看了聂风一眼:“早和你说不会有什么事情,偏你不信,你同我一起长大,我还会骗你不成?”
聂风只得苦笑,和你一同长大是真,但又不是和你一起在二皇子眼皮子底下长大。
这就是他为什么打消了让裴余之上位的原因。
聂风最开始一心想着让唯一靠谱的二皇子上位,后来他就发现六皇子好像更靠谱,而且年龄更合适。
但六皇子满脑子都是怎么让皇兄上位,聂风多次试探无果,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而很快,聂风就惊喜的发现,一向在朝堂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二皇子突然就有了亮眼的表现。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裴余之。
裴余之和聂风两个街溜子还是日常惹是生非,路见不平就甩鞭子,惹的京城二代子弟怨声载道。
而裴峥不愿意让弟弟忍气吞声收着脾气,就只能自己辛苦公干给弟弟撑腰。
笑话,他弟弟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是父皇一手宠出来的,哪里有受委屈的时候,怎么能为了不给他惹麻烦就忍脾气呢?
他裴峥还没废物到护不住自己弟弟。
这让聂风颇为欣喜,天知道前世他经历了什么,皇位都喂到嘴边了,二皇子依旧寄情山水,淡泊名利的像一个没权欲的圣人。
如今可算是看见他主动争取公干了。
————
今日是裴余之十五岁的生辰,过了今天他也要上朝了。
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等着他上朝,然后新仇旧恨累计着参他一笔。
旁人怎么想裴余之不知道,但再怎么想,今日还都得聚过来给他庆生。
裴余之平时性子霸道,又喜欢鲜亮衣裳,今日生辰倒是换了色系。
着一身鸦青色外袍,袖口镶着精致的金线祥云,腰间坠着一块通体透亮的玉佩。
玉树临风少年郎,风度翩翩花自迷。看着比往日沉稳一些,但眉宇的张扬傲气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按理来说他也该开府了,但中正帝疼爱他,就想着让他在宫中多待几年,等再大些再开府。
在皇宫里精心举办的生辰宴会,让文武百官对这位六皇子的得宠又多了一分认识。
这可是几位皇子里的独一份。
除了远在国寺的三皇子,其余几位皇子也都扬着笑容来赴宴送礼。
皇家的孩子哪有丑的,尤其中正帝本人俊美,几个皇子多多少少与他都有几分相似。
大皇子一袭灰蓝色圆领广袖竹纹长袍,腰间一条玉镶金玉带銙,束着缠丝镂金冠,高挑俊逸,神情严肃端方。
二皇子一身青色系衣裳,交领右衽长衫配着青绿山水纹样的开襟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系腰带,发丝用双龙银冠束起,没有过多配饰,唇角带笑,飘逸出尘,端的是风流飒然。
五皇子今年已经十七,个子蹿的很高,火焰团纹印花长袍穿在身上很是英武,玉佩腰带香囊无一缺少,昂首挺胸的站在大皇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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