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太子妃给自己送礼物居然是另有所图,顾瑾瑜心里有些失落。
“小姐,太子妃请您入学,您去吗?”一旁的小丫鬟问。
“不知道。”
女子是不该抛头露面的,可这又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待在府上,她的盛名传播有限,她渴望更多人看到她的才学,没有比书院更理想的地方了。
可她又担心顾老夫人与母亲不会同意。
顾老夫人的思想比较守旧,当初给她请西席先生都是父亲游说了许久。
若得知她要去外头念书——
顾瑾瑜眉头紧皱。
正苦恼着,下人禀报侯爷回了府。
顾瑾瑜忙去门口迎他。
顾侯爷在工部忙活了好几日,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
他憔悴地走下马车,进府便瞧见女儿一脸笑容地朝自己走来。
“爹爹!”顾瑾瑜甜甜地唤了一声。
顾侯爷感觉一身的疲惫都在这声爹爹里消散无踪了,他笑了笑,宠溺地看了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儿一眼:“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
“我来等爹爹呀!”顾瑾瑜笑着说。
顾侯爷满意道:“就你最贴心!对了,你娘怎么样了?她在府上吗?”
“在,娘刚歇下。”顾瑾瑜说。
顾侯爷眉头一皱:“这么早就歇下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话音刚落,他瞥见了顾瑾瑜手中的帖子,“你手里拿的什么?”
顾瑾瑜把帖子递给顾侯爷:“太子妃办了女学,想让我去上学。”
顾侯爷打开看了看:“你娘怎么说?”
顾瑾瑜轻声道:“娘歇下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爹爹觉得呢?”
顾侯爷道:“你娘要是觉得可以,那你便去吧。”
顾瑾瑜犹豫:“祖母那边……”
“我来说就是。”顾侯爷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想到什么,顾侯爷问道,“只给了一张帖子吗?可有说怎样才能入学?”
顾瑾瑜道:“就一张帖子,送帖子的人来说,在京中素有才名的贵女是免试入学,若还有人想入学,通过考试即可。”
“还要考试?”顾侯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那丫头只会种地,大字不识一个,让她去考怎么可能考得上?
“有法子再弄一个名额吗?”他问。
顾瑾瑜无辜地问道:“爹爹是想让姐姐也入学吗?我问问,如果可以的话请太子妃也给姐姐一个名额,如果没有多的,我愿意教姐姐识字念书。”
“就怕你愿意,她还不领情。算了,帖子你自己收好。”顾侯爷把帖子还给顾瑾瑜,见她欲言又止,不免问道,“怎么了?”
顾瑾瑜低声道:“父亲几日没回来,大概不知道府里出事了。”
顾侯爷问道:“出了什么事?”
顾瑾瑜垂眸,捏了捏帕子道:“三哥……和二哥被大哥关进祠堂了。”
顾侯爷倒抽一口凉气:“他俩犯啥事了?不对,你二哥已经不犯事了,是不是你三哥?他又干什么了?”
顾瑾瑜面露难色:“好像……是三哥和姐姐闹了点不快,被姐姐给揍了,三哥伤得很严重。”
“那丫头怎么逮谁都揍啊?”顾侯爷牙疼,捋了捋袖子,冷声道,“那丫头回府了?”
“姐姐……”
“大小姐还没有回府。”
顾瑾瑜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的房嬷嬷打断了。
房嬷嬷冲二人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三公子欺负了小公子,害小公子心疾发作,大小姐气不过,才给了三公子一点教训。三公子受的都是皮外伤,与小公子相比,不值一提。”
确实是皮外伤,一个月下不来床的那种。
顾琰早活蹦乱跳了,顾承林的煎熬才刚刚开始,每晚他都疼得死去活来的,吃药都不管用。
房嬷嬷叹了口气:“三公子素来娇惯,皮外伤也哭爹喊娘的,可怜小公子,心疾发作也不哭不闹,这是有多心灰意冷,却被人认为他没事。”
顾瑾瑜的脸上火辣辣的。
房嬷嬷一席话,既讽刺了顾瑾瑜,也给顾承林扣了一顶帽子下去,一会儿顾侯爷哪怕见到嗷嗷大哭的顾承林也只会认为是他娇气。
顾侯爷蹙眉道:“琰儿与承林见面了吗?”
房嬷嬷冷笑道:“也是巧,三位公子竟然进了同一家书院,开学头一天,三公子便认出了小公子,小公子却不认识他,被他拐去柴房绑起来关了一整天,后面心疾发作,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
顾侯爷雷霆震怒:“逆子!让他给我在祠堂跪着!”
冷冷说罢,顾侯爷看也没去看顾承林的伤势,坐上马车去碧水胡同看顾琰了。
草坪上只剩下房嬷嬷与顾瑾瑜。
顾瑾瑜张了张嘴。
房嬷嬷屈膝一福:“二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奴婢也要回去伺候夫人了。”
“嬷嬷!”顾瑾瑜叫住她,“我……方才是打算说的。”
房嬷嬷点头:“奴婢明白,二小姐虽不是侯府亲生的,可到底是夫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二小姐又怎么会不帮夫人,帮旁人?那不是太狼心狗肺了吗?”
顾瑾瑜脸一白。
房嬷嬷淡淡一笑:“奴婢是下人,不会说话,请二小姐担待。”
顾瑾瑜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感觉自己被骂了,可房嬷嬷又一个字也没针对她。
房嬷嬷到底是姚氏的心腹,也就顾琰能与她置气,作为乖乖女的顾瑾瑜万万不可以。
“嬷嬷言重了。”顾瑾瑜道,“嬷嬷去照顾我娘吧。”
房嬷嬷语重心长道:“二小姐不妨记住夫人的话,少与先夫人的三位公子来往,他们是不会接纳二小姐的,将来也不会成为二小姐的依靠。恕奴婢直言,二小姐真正靠得住的人只有夫人与大小姐。”
顾瑾瑜微微一笑:“我记住了,嬷嬷。”
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只会地里刨食,凭什么成为她的靠山?
凭那个高中了解元的瘸腿相公吗?
嬷嬷确实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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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侯爷去看了顾琰,顾琰已经没大碍了,不过还是装出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顾侯爷气坏了,回到府里,任顾老夫人怎么过来找他,他也坚决不去找顾长卿把顾承林放出来!
顾老夫人让人给顾承林送炭。
“送什么炭?冻死他得了!”
顾承林的炭就这样被亲爹给没收了。
女学一事,萧六郎在国子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
这件事其实与圈子里传的略有出入,它并不是太子妃主张的,早在十多年前,庄太后便提出过开办女学,只是遭到了陛下与内阁大臣们的一致反对。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旧事重提,最大的可能是陛下的主意。
庄太傅率百官恳请重开国子监,在朝廷与百姓心目中威望陡增,陛下要为皇室积攒声名威望,于是借太子妃的名义开办了女学。
既然是朝廷开办的,女学的质量就必定不会太差。
晚饭时,萧六郎在饭桌上说了女学的事。
小净空哇了一声:“女学?那是不是娇娇也可以去上去啦?”
老太太隐约觉着女学二字听着怪耳熟,她认真地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支持顾娇去念书:“可以去。”
顾娇:……并不想去。
前世经历过高考等一系列残酷考试的某人表示这辈子都不想再翻书了。
家里倒也没强迫她,毕竟,被强迫上学的滋味实在太愁人啦。
萧六郎、顾小顺、顾琰、小净空全都深有体会!
吃过饭,小净空突然萌萌哒地看着顾娇:“娇娇,我想吃糖葫芦!”
顾娇挼了挼他的小虎头帽:“好,我去给你买。”
这就是住街上的好处,想吃什么随时都能去买,在乡下时没这条件。
“我去。”萧六郎说。
“也不是很远。”顾娇说。
老太太摆摆手:“行了你俩一块儿去吧!磨磨唧唧的!”
二人一块儿去了长安大街。
出门时天空还没飘雪,走到一半雪花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顾娇望着头顶的飞雪,感慨道:“京城的雪来得真早。”
萧六郎道:“今年不算早了,有时十月底就下了。”
“哦。”顾娇问道,“你之前在京城住了很久吗?”
二人很少会去询问彼此的秘密,这样的话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被提起,当属头一次。
“嗯。”萧六郎嗯了一声。
顾娇没再追问,有些话题猝不及防被提起,但不该深入。
她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京城真好。”
萧六郎看向她:“你喜欢京城?”
“嗯。”顾娇说道,“京城热闹。”
她其实并不十分喜欢热闹,但置身在热闹的环境里,会让她更清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雪很大,风却停了,雪花静静地落下来。
记得曾经在镇上,也是这样的雪夜,他们出来买桂花糕,坐在小摊前吃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那会儿日子过得苦。
她连给自己买个荷包蛋都舍不得,只让老板给了他一个。
虽然真相是顾娇不爱吃荷包蛋,可萧六郎不知道,所以他一直感动到现在。
“哎呀——你怎么走路的?”
顾娇撞到人了,是一个赶路的小伙子。
小伙子被撞得险些摔倒,狠狠地凶了顾娇两句:“当心点啊!”
顾娇:“哦。”
确实是她撞了人家。
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她偶尔也很乖的。
她道了歉。
小伙子不好再说什么,嘟哝着走掉了。
长安大街人来人往,一不留神便会撞到。
萧六郎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雪下得越发大了,还来了一丝寒风。
“诶?怎么没有卖糖葫芦的啊?我记得白天明明是在这附近。”顾娇的小手冻得僵硬,她将手拿起来,放在唇边哈了哈气。
萧六郎看着她的手,指尖动了动。
可到底是没伸出手。
顾娇又哈了几口气,冷得不行。
萧六郎终于鼓足了勇气,抬手去牵她的手。
“啊——找到了——你看!”顾娇遥手一指。
萧六郎的手扑了个空,顾娇指完,回头看着他,他无缝切换,不动声色地将扑空的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帅气的脑袋。
顾娇走过去要了五串糖葫芦:“对了,小兄弟,你的糖葫芦有没有糖少一点的?”
小贩一笑:“可巧,姑娘,还真有!我小侄儿才一岁,爱吃这个,可吃多了牙不好,我就给做了几个看着红彤彤,实际没放多少糖的!”
“那,能给我两个吗?”顾娇问。
“好嘞!”小贩拿了两串不甜的糖葫芦给顾娇,“一共七十文,再送您个小的。”
“多谢。”顾娇接过糖葫芦,将它们全都抓在一只手里,好大一把,差点抓不住。
萧六郎见她抓得吃力,对她道:“我来。”
顾娇摇摇头:“不用了!我拿着!”
说罢,转身往回走。
萧六郎杵着拐杖跟上。
走着走着,忽然一只柔软的小手伸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萧六郎就是一怔。
顾娇歪了歪小脑袋,眨巴着眸子说道:“你要是拿了糖葫芦,就牵不了我的手了呀,刚刚不就想牵了吗?”
萧六郎脸一红,忽觉心口都涨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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