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笙?
这名字有些耳熟。
可顾娇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顾娇让人重新给他抓了药,没收他的钱。
柳一笙抱着药,踉踉跄跄地走了。
刚走没两步,他突然回过头来:“你或许真不该给我治病的。”
被人骗了那么多次,每一次他都怀揣希望,到最后都是失望。
可这一次,他知道她给的药是真的。
无数次他都希望那些人给他的药是真的,唯独这一回,他希望能是假的。
柳一笙走掉了。
顾娇回到医馆,医馆里除了宋大夫与王掌柜一头雾水,其余几个京城本地的伙计全都低下头不敢吭声。
“小顾!我回来啦!”
二东家眉飞色舞地进了医馆,“有银子果然不一样啊,说话都硬气了!咦?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脸色这么白,出什么事了吗?”
王掌柜不解地说道:“方才来了一个叫柳一笙的病人,被人找麻烦,还不许顾姑娘给他治病。”
二东家神色一变:“那、那小顾给他治了吗?”
王掌柜道:“治啦,还把那群混蛋都收拾了呢。”
二东家掐住人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二东家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二楼的厢房了,他赶忙下楼去找顾娇。
药童去吃饭了,顾娇在给一位病人抓药。
二东家抓住她的手腕:“小宋你过来一下,给这位病人抓药。”
“好嘞!”宋大夫放下后院晾晒到一半的药材,回大堂给别人抓药。
二东家将顾娇拉去后院。
他是拿顾娇当了亲妹子,没任何歪念。
他对顾娇道:“你和我说说你今天见到的柳一笙长啥样?”
“好看。”顾娇说。
二东家是知道自家小顾的品味的,看多了萧六郎那种人间绝色,又有顾琰那个美少年在侧,还能被她夸一句好看,看来真是传闻中的那个柳一笙了。
二东家感觉人生都绝望了:“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顾娇问道:“这个柳一笙什么来头?为什么不能给他治病?”
“他是废太子家的人!”二东家苦着脸与顾娇科普了一下京城的时局,“当今圣上本不是储君,柳贵妃的儿子才是,后面庄太后斗垮了柳家,废掉了太子,才将静妃的养子扶上帝位。”
顾娇认真地听着。
二东家接着道:“柳家不服气,竟然谋害当今圣上,不仅对圣上与太后娘娘行厌胜之术,更是偷偷让人给废太子做了龙袍。东窗事发后,柳家被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太子与太子妃被圈禁,没几年二人就相继去世了。
这件事证据确凿,朝堂之上没人敢替柳家说话。这个柳一笙就是柳家唯一的嫡子。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京城的大夫都不敢给他治病了吧?”
顾娇唔了一声,难怪他之前拿到的方子都是假的。
二东家斜睨了自家小顾一眼:“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比如忏悔一下,自己为毛要救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大灾星?
顾娇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哦,明天的饭菜少放点盐,太咸了。”
二东家:“……”
顾娇将药材整理完后,回自己的小院喝了口水。
端起茶碗的一霎,她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我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在梦里。
那个怯怯弱弱的她回了侯府的凄惨梦境。
她在庄子里一住十年,无人问津,临死前的那一年,他们遭遇了一场大暴雪,有一队人马路过,在他们庄子暂避了一会儿。
当时,有个三十出头的锦衣男子找她要了一碗热茶。
那男子一身气度,贵气逼人,举手投足间皆是上位者的凌厉。
他道谢的口气很真诚:“在下柳一笙,多谢姑娘的茶。”
她收回茶碗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冷如白骨。
一个时辰后,暴风雪停了,他也随侍卫们离开了。
临上马车前,她依稀听见有人唤了他一声……柳相。
……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妙手堂医治柳一笙的事迅速传了出去,下午便有不少人来妙手堂等着看热闹。
别说,还真没让这群人失望。
酉时,那个被顾娇打得满地找牙的大汉回来了,他身边跟着一队侍卫。
不像是官差,更像是某些大户人家的护院。
大汉摇手一指,对顾娇怒目而视:“佟大人!就是她!她把我们几个全都给揍了!”
被唤作佟大人的领头侍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免纳闷:“哪个呀?”
“她!那个女的!”大汉说。
佟侍卫眉头一皱,看了看顾娇,又看看大汉:“你是在和我说,你们几个就是让一个小丫头给揍成狗了?”
什、什么狗啊?
大汉拒绝承认!
可想起方才他们满地找牙的样子,确实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
佟侍卫问道:“她身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高手?”
她自己打的?
他不信。
大汉急得直上火:“大人!真是她!”
佟侍卫走过去,走进医馆,百姓们瞬间围了过来,将医馆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你伤了人。”佟侍卫看向在柜台后看账本的顾娇说。
顾娇翻了一页账册,压根儿没理人。
二东家见状不妙,忙笑盈盈地走上前:“这位大人,都是误会,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她把老子和老子的兄弟揍成这样了,你眼瞎吗?”大汉有人撑腰,底气也就足了。
二东家赶忙赔笑:“诸位的医药费由我们负……”
啪!
顾娇将账本拍在了桌上。
二东家心里慌得一批,完了完了,小顾又要发飙了!
小顾你冷静啊,这不是县城,不是温泉山庄,是京城啊!
这伙人一看就来头不小,咱得罪不起啊!
顾娇站起身,不耐地扒拉了一下小耳朵:“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问完又道,“一起吧,烦。”
二东家:不——小顾——不要——你这样是不对的——
佟侍卫被顾娇的话震惊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她指的是什么。
一个小丫头,这么嚣张的么?
佟侍卫冷冷地说道:“我是男人,我不欺负女人,把你们真正管事的叫出——”
话音未落,顾娇已经闪出柜台,揪住他领子,将他一路怼到医馆外。
佟侍卫可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他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穿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可他的身份在京城也几乎是能够横着走的。
他的武功也自不必说。
还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
等他反应时整个人已经重重地撞上了门口的石狮子。
他恼羞成怒,拔剑而起,可剑尚未出鞘,便被顾娇一脚跺回了剑鞘!
一根棍子哗啦啦地滚到了顾娇脚步。
顾娇足尖一点,踩上棍子的一头,棍子立马立了起来,顾娇反手一抓,现场来了一出打狗棍法。
大汉赶忙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他看到佟侍卫被那丫头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大喝一声道:“住手!佟大人是皇子府的人!你敢动他,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策马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几名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
他恣意潇洒,清隽风流,真真是极尽了皇室的好姿色。
他也有着一双邪魅的眼睛。
不由让顾娇想到了曾经在林子里巧遇的美和尚。
区别就是,美和尚比他美。
佟侍卫也看见了他,赶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四爷!”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
被唤作殿下的男子却仿佛并不在意被人围观,相反,他似乎还有些享受。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佟侍卫:“出了什么事?”
佟侍卫用余光瞥了瞥大汉。
大汉早在佟侍卫跪下叫四爷的一霎便吓得五体投地了!
别人不知道四爷是谁?他还能不清楚吗?
这可是堂堂昭国皇子殿下啊!
佟侍卫蹙了蹙眉,这人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平日里有些仗势欺人,却没太过分,更重要的是,自己有不少不能出面的都是交给他去办的。
佟侍卫对四皇子道:“启禀四爷,有个丫头当街行凶,我前来问话,她与我也动了手。”
四殿下的目光落在佟侍卫高高肿起的左脸上:“所以,你的脸是被个丫头打的?”
佟侍卫汗颜地低下头。
二东家这会儿还没猜出四皇子的身份,他出来,对马上的四皇子道:“这位公子,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医馆才开了不久,对京城不大熟悉,医治了一位病人惹了这位兄弟不快,这位兄弟便与我们医馆的大夫动起手来,之后还叫了帮手来。”
“四皇……”大汉一开口,便接收到来自四皇子的凌厉目光,他一个哆嗦,改口道,“四爷,他们治的可是柳一笙!”
柳家人当年谋害过四皇子的父皇,四皇子怎么可能允许柳家的后人被医治呢?
臭丫头,你死定了!
“谁治的?这位姑娘吗?”四皇子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顾娇的身上,他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姑娘又不认识柳一笙,治了就治了。”
大汉就是一怔。
四殿下此话何意?
他不是最讨厌柳家了人吗?
上次一个米铺的老板卖了几斤好米给柳家,结果就让四皇子把店铺给砸了。
佟侍卫却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
京中的权贵圈流传着一句话——四爷好细腰。
那丫头长得虽不尽人意,脸上那么大一块红斑,可那小腰是真细。
四皇子这是看入眼了。
四皇子策马来到顾娇面前,从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娇,微微弯了弯身子,笑着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顾娇直接不理他,转身就走。
四皇子身边的一名灰衣大内高手突然翻身下马,抬手拦住了顾娇的去路。
顾娇:“让开。”
大内高手:“回答我家主子的话。”
余下三名大内高手也虎视眈眈地看着顾娇。
顾娇缓缓地朝四皇子走了几步,抬眸看向他。
四皇子勾唇一笑,等待顾娇的芳名,却见顾娇一把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踩上脚蹬,利索地翻身上马,哒哒哒地跑掉了!
四皇子简直摔懵了:“……”
他大怒:“给我追!”
四名大内高手齐齐朝顾娇追了过去。
老实说,这是顾娇第一回骑马,骑技生涩,不一会儿便被四名大内高手追上了。
顾娇拽紧缰绳,在路过一条巷子时果断弃马,徒手攀上屋顶,横穿过去。
下方是一辆马车,她轻轻一纵,打算在马车的华盖上借个力,然后转身射出手里的银针。
顾娇怎么也不会料到这是宣平侯的马车。
此时的宣平侯侧卧在豪华软塌上,单手支头,优哉游哉地吃着冬枣儿。
常璟在马车外找东西,他的暗器弹弹珠不见了,他四周找遍了也没找到,他皱了皱眉,自外车座上站起身来,一把搬开了马车的华盖。
“哎呀!”
顾娇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宣平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飞来横祸。
那一脚不偏不倚地踩在他的俊脸上,他整个人从榻上翻了下去,人生中头一回给人当了人肉垫子。
顾娇有点懵。
她歪了歪脑袋。
咦?
不痛。
宣平侯却痛死啦!
他的老腰——保养了这么多年的老腰——
常璟!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随随便便拆马车!!!
可惜这话他说不出来了,他被枣子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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