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主?你是和尚吗?”信阳公主古怪地看向他。
小净空晃了晃小脑袋:“嗯……我从前是,不过我现在下山啦!就不是小和尚啦!”
信阳公主道:“那就不能叫施主了。”
小和尚:“哦。”
这熟悉的小表情,信阳公主略一沉吟,看着小家伙道:“你是顾娇的……弟弟?”
调查过她,自然知道她家里有哪些人。
“嗯!我叫净空!”小净空点点头,“你是坏姐夫的娘亲吧?我见过你的画像。”
他问过娇娇了,画像上的仙女是谁呀?娇娇说,是画像上小哥哥的娘。
小哥哥和坏姐夫那么像,一看就是亲弟弟!
既然她是小哥哥的娘,那么自然也是坏姐夫的娘啦。
他就是这么聪明!
信阳公主的注意力被那句坏姐夫吸引,倒是忽略去问他在哪里看到的画像。
“坏姐夫?”她道。
“嗯!”小净空收好弹珠,在床前的小板凳上坐好,语重心长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啊,养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一定很累吧?”
“不……省心?”信阳公主一头雾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坏姐夫约莫就是萧珩。
萧珩儿时顽皮,长大后就很让人省心了。
天底下再没比他比更乖顺的孩子了。
小净空点头点头:“对呀,坏姐夫就是太不让人省心啦,又要担心他的身体,还要担心他的成绩。”
小孩子的逻辑是有片区局限性的,一些在大人看来匪夷所思的现象在孩子眼中往往会被忽略或接受,譬如萧六郎既然有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娘,为何还在乡下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
小净空见信阳公主沉默,以为她没听懂,和她解释道:“你看坏姐夫的腿受伤啦,是在大火中救冯林哥哥受伤的,唉,一直都好不了了啦,他现在是个小瘸瘸啦。他瘸着腿去上学,很多人瞧不起他的,他总是被人欺负,幸好有娇娇啦。”
信阳公主更沉默了。
小净空嘴上嫌弃坏姐夫,可真正说到坏姐夫的时候又像激发了喇叭精体质,叭叭叭地停不下来:“以前我们在乡下的时候,要去镇上上学,没有马车,村子里只有牛车,大冬天的路滑,牛车走不了,坏姐夫只能自己瘸着腿走去镇上上学。”
“不能坐马车吗?”信阳公主问。
小净空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那时候家里穷啊。穷其实不可怕,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坏姐夫的成绩太差了,总是倒数第一,差点就没考上状元!”
信阳公主的心情原本很复杂,然而最后一句话愣是把她的情绪都弄得不连贯了。
倒数第一还能上考状元,班上的学生都是庄羡之那样的大儒吗?
小净空叭叭叭地说了不少在乡下的事,主要都是吐槽坏姐夫。
信阳公主头一次从旁人的嘴里了解到了萧六郎这几年的消息。
她无法想象堂堂天之骄子竟然沦落到要坐牛车的地步,日晒雨淋,寒来暑往,从万千追捧到受尽嘲讽。
他好似一下子从云端跌进了沼泽。
“净空,你过来一下!”
小净空被小江梨叫走了。
屋子里没有旁人,玉瑾也不在,龙一可能在暗处。
他不经常现身,不然也不会连温琳琅都不知龙一的存在。
龙一在固定的地方会现身的比较多,但在外头,基本不会让人发现。
信阳公主掀开被子,穿上绣花鞋下了床。
傍晚的风习习吹来,带着一丝初入深秋的凉意,将窗棂子下的风铃吹得叮铃作响。
尘世喧嚣,这个医馆内的小院却别有一番避世一般的宁静。
她紧了紧胸口处的衣襟,拉开虚掩的房门,缓缓地走了出去。
顾娇的小院不大,是个一进的院子,这还是二东家为了方便她特地辟了一块空地建造的,二东家自己都没这待遇,他只在楼上有间单独的小厢房而已。
信阳公主来到廊下,不其然地闻到了一股红薯与玉米的香气。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一整日没进食,肚子有些饥肠辘辘。
她下意识地朝散发着香气的小厨房走去。
她其实大可不必自己过去,可不知为何,好像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她来到门口,未见其人倒是先听见了一阵清脆的折断枯枝的响声。
她是皇室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没进过厨房,自然不知这种声音究竟是在做什么。
待到她走得近了,才看清里头之人的动作。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常服的少年,背对着门口坐在灶台后的小板凳上,他右腿伸长搁在地上,左腿曲着,上头盖了一块宽大的麻布。
他身后是一摞高高垒起的杂乱斑驳的枯枝,他用左手抓了两根枯枝,在左腿上用力往下一撇,将枯枝折断。
折好的枯枝被他放在左手边。
从左边堆砌的高度来看,他折了不少了。
他面前的灶台里燃烧着旺盛的柴火,他一边折着枯枝,一边不忘时不时拿两根投进去。
由于右手腕受了伤,折枯枝时他左边是用左手握住,右边却是用右小臂去压的,这个动作很吃力,也容易压脱,压脱了他就再压一次。
如此反复。
他衣衫单薄,后颈的整片领口却都被汗水湿透。
有一根枯枝太难折了,他试了几次都没折断,还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伤口,他抽了一口凉气。
信阳公主的步子不自觉地朝前迈了一步。
却又理智地顿住。
萧六郎终于把那根枯枝折断了,他顾不上去擦拭额头的汗水,弯身用左手拿起地上的火钳,把灶台里烧着的红薯翻了翻。
做完这些,锅里的玉米和蒸菜也该好了。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绕过灶台,动作熟练地揭开锅盖,白茫茫的热气扑了过来,他又找了块抹布将蒸笼端出来。
随后,他用边上的清水洗了手,转过身来开碗柜,拿了两副碗筷,一副是小净空的专属碗筷,另一副……
他拿到一半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动。
他睫羽颤了颤,想转过身却不敢。
哐啷一声,他手中的碗筷掉落在了地上。
滚得有些远,他腿脚不便,拖着无力的右脚朝前行了两步,弯下身正要去捡,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探过来,先他一步将地上的碗筷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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