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一把夺过那张饼,狼吞虎咽的吃着,干硬的饼子,很快噎的他翻起了白眼。
身边的男人拍着他的背,把一个装水的葫芦递给他,那孩子缓了许久才无力的坐到了地上,要吃剩下的饼子时,看了一眼救他的男人,眼神带着忐忑问着:
“我能把剩下的带回去吗?我娘已经饿了很久了。”
只见那男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小孩将饼子揣在怀里跑走了,男人看着他的身影转身回去了,他背起路旁的老汉继续朝着北边走着。
老汉睁开眼,看着他身上的尘土,无力的开口说着:
“你将饼子给了人,还能撑到洛阳吗?”
他不吱声,只背着他闷头朝前走着。
老汉似已经习惯了他不开口,长叹了一口气道:
“阿福,把我丢下,你走吧,逃条命去吧。”
年轻的男人不吱声也不松手,背着他一路朝着返乡的途中走着。
老汉病的厉害,可他们身无分文,莫说是看病了,便是肚子也填不饱。
不知走了多久,老汉有些意识昏沉,嘴里絮絮的念叨着:
“......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烧了,扔到路边不过夜就被吃了,把我的骨头埋到我家乡......等你哪天病好了,就去找你媳妇吧......”
被换作阿福的男人并不说话,依旧朝着南边走着。
“我的儿子叫阿福,十年前打仗死了,他的衣冠坟就在我家乡,你把我埋在那儿就行。把你救起的那天,正好是他的生辰,你穿着不凡,我猜着你必定是贵人,想着救了你以后定然能给我养老,可惜没能治好你的病,如今还累的你背着我逃难他乡......”
老汉声音虚飘,男人背着他,脚步加快朝前走着。
眼看着前面就进入豫州到了南阳,老汉却再也不说话了,男人放下他,摸了一下他的鼻息,微弱的几不可查。
男人抬头看着远处至少还有十几里的路程,眼眶发酸,可是缺水少食下,连泪都少了。
老汉悠悠醒来,看到男人红着眼眶摁着手腕,以及那染血的手掌时,老汉鼻子一酸,声音干哑道:
“阿福......”
男人不吱声,用布条将自己的手腕捆上,背着老汉继续朝着南阳的方向走着。
这一路上,见过太多的惨事,人饥饿时,相食之事常有。
逃荒的路上,老人是被舍弃的。
女人是可以换口粮的,孩子是可以易子相食的。
所见所闻,如人间炼狱。
男人默默的走着,眼中发胀发酸,喉中梗的难受。
南阳城外,许多富贵人家的粥棚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男人打来了粥,老汉已经咽不下去了。
男人哽咽喂着他,背着他去城中求医。
城中的医馆一看两人穿着褴褛,便知道是灾民。
许是见多了灾民,此时早已麻木,医馆开门治病也是为了生存,千千万万的灾民身无分文,医馆哪里治得过来。
“去去去,没钱看什么病!”
男人腮线隐隐,干瘦的脸颊上,怒气已生。
他强行往药铺冲去,药铺的小二喊着人抄着东西过来阻拦,恰好巡逻的官差路过,看到这边生乱,便过来维持秩序。
看到一个灾民在闹事,官差抽出刀恐吓着:
“再敢生事就都抓起来!最近闹了好几伙匪祸了,是不是跟你们一伙儿的?”
此时路边有仗义的人赶忙拦住,在旁说了两句道:
“城东有谢家药材铺子请的义诊的大夫在,小伙子,快背着你父亲去那边看看吧。”
“是啊,不好惹官差,搞不好要杀头的。”
男人紧绷着腮线,似在忍着怒气,官差拿着刀贴着他的脸啪啪的打了两下示威道:
“你小子是不服气是吧?”
男人额间青筋暴起,背着老汉的胳膊上肌肉勃起,骇的官兵往后退了一步。
“阿福......”老汉虚弱的声音传来,男人浑身的戾气卸去,背着他朝城东而去。
只是他要走,这些官差哪里允许,将他围起来。
“想走?我看你小子跟之前的劫匪是一伙儿的,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带回去!”
说着,街上的官差将他团团的围住。
老汉似回光返照一般,迷蒙中看到官差明晃晃的刀,虚弱道:
“阿福,逃命去吧,你的病还没好,别跟官府作对......”
男人没听到一般,背着老汉,防备的看着这些官差。
等着官差过来抓他的时候,他抬脚将人踹开。
官差没想到这个灾民敢跟灾民动手,瞬间,所有的官差一股脑的全都冲了过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灾民竟然这般有力气,将七八个官兵打倒在地后,剩下的人纷纷的亮出了兵器。
男人长时间的饥饿,加上体内似有气提不起来,拳脚后继无力,双拳难敌四手,终被摁住在大街上。
他看着倒在一旁的老汉,闭上眼睛,不知死活,喉中啊啊的喊着,挣扎想要起来,只是却被死死的摁住。
路旁的官差此时看着他的无助愤怒,个个都猖狂的笑着:
“我说怎么不说话呢,原来是个哑巴!”
此时一辆马车从长街的那头行驶而来,前面打马的车夫见这边乱糟糟的堵住了路,喊停了马车。
“何事阻护国夫人的车驾?”
前方官差一听是护国夫人的车驾,忙上前跪在马车前,讨好说道:
“回夫人的话,一个灾民生乱,硬闯医馆,被官兵制伏,小的这就喊他们给夫人清道。”
谢敏怀撩开车帘,见远处几个观察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微微皱眉道:
“若是无病,谁会闯医馆?家乡遭了灾,奔条活命才来了此处,此处医馆不接诊,告诉他让他去谢家医馆便可,何故要动手伤人?”
官差一听,吓得不轻,忙唯唯诺诺的喊着去放人。
等着道路通了,谢敏怀的马车从此处过去了。
风吹起车帘时,背起老汉的男人看到了马车中坐着的那位素服女子,脑中一阵剧痛,险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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