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谦神识浑浑噩噩,每日里耳光都不断有人语低喃,似在说着他的伤情。
更多的时候,是一双温热的小手紧握着他,不时的有温热的水滴滴落,那是阿怀的眼泪?
周元谦想要醒来,告诉阿怀他没事,可是他身子沉重,无论如何也醒不来。
似乎过了很久,每日里都有人来给他针灸,银针刺入皮肤的触感他能感觉到,却不觉得痛。
阿怀每日里都睡在他身侧,他能感觉到,他多想睁开眼睛看看她,只是却抵不过沉沉的身体对他的封印。
直到有一日,他耳边听到了昱儿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一直瞌睡不醒呐?爹爹说来长安城带昱儿骑马马,爹爹骗人。”
随后,阿怀让人将昱儿哄走了。
“夫君,你怎么还不醒?”
浑浑噩噩中,他有些听不真切阿怀的声音,不知又过了多久,周元谦感觉到自己似乎能坐起来了,他下了床榻,走到门口,看着阿怀从门外走来,周元谦满目喜悦,大步朝着阿怀走去,扬手就要抱紧她。
可是,他竟然扑空了。
非但扑空了,还从阿怀的身体上穿过去了!
没错,穿过去!
周元谦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臂完好,眼中诧异更甚。
他追着阿怀的脚步而去,只见阿怀走到床榻前,抬手去抚摸床上躺着的人。
等等——
床上躺着的人!
那不正是自己!
只见阿怀失手打翻了手边的水盆,不敢置信的再伸手去探床上那人的鼻息,随后手一颤,踉跄站起大喊:
“快来人——快去请小九神医!”
她慌张之下,脚步不稳,跌落在了地上。
周元谦惊呼,扑过去想要接住她,可是他哪怕扑到了地上,垫在了她的身下,都没能止住她摔倒的身子。
谢敏怀腹中一阵剧痛,冷汗瞬间冒出,丫鬟们从屋外进来,看到谢敏怀摔在了地上,面色瞬间煞白。
“奴婢该死,王妃恕罪!”
谢敏怀强撑着身子,咬牙道:
“去请神医,去找大夫,将长安所有的大夫都找来!”
“奴婢已经差人去了。”丫鬟上去搀扶起谢敏怀。
直到,看到了谢敏怀裙摆上的血。
“王妃,血——”
谢敏怀咬牙要回到床边,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滴落。
“我无事。”
她坐在床边上,握住周元谦的手,不住的在掌中搓着,俯身去吻他的唇,将其顶开,往里渡气。
“夫君你醒醒,我知道你听得到,你不能就这么撇下我。”
谢敏怀的声音发颤,床上的人无动于衷,连在她掌心的手都滑落了下来。
谢敏怀瞬间六神无主了起来。
“夫君...夫君...周元谦!你不能这样丢下我,你强娶了我又把我撇下,你算什么男人!”
谢敏怀哽咽难言,之后又软下声来。
“夫君,我知道你一定是吓我的,什么样的难关你都挺过来了,怎会过不去这个坎儿呢......你说过会护着我一辈子的,说过要带我去草原牧马,出海打渔,你怎能食言呢!”
谢敏怀的悲声大哭中,小九和谢衡之匆忙赶来,小九上前看了看周元谦的脉象,脸色瞬间大变,力气也瞬间泄了。
谢敏怀抓紧小九的手,泪眼婆娑,失声问道:
“小九神医,你不是说夫君的伤无碍吗?你不是说夫君的伤只需要静养些时日,他就会清醒吗?”
小九面对着谢敏怀一句句的问话,什么都答不出来。
当初不拔箭也会死,拔了箭,毒性随着血脉流动,也有死亡的可能。
可是当时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赌。
结果还是赌输了。
“王妃,节哀。”
谢敏怀甩开了小九的手,摇头不信她的话,一句也不信!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谢衡之要上前宽慰她,他和小九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连长风都知晓,这几日鲜少在王妃面前出现,便是怕自己忍不住,漏出了马脚。
小九在用针灸和药物吊着王爷的命,若是有救,她自会全力以赴的救治。
可眼下王爷自己熬不过来了,只能撑着等王妃分娩以后,才敢将这个消息告知她。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谢敏怀不知道。
此时谢敏怀知道的这样的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谢衡之刚喊了一声小妹,便被谢敏怀推开了。
“王爷没死!”谢敏怀的声音尖锐刺耳,所有人都没见过她这样一面,她双目赤红,似疯癫一般环视着屋内的诸人,指着身边伺候的丫鬟以及众人。
“你们谁是陆长盛安排的人?趁王爷虚弱想要暗害王爷?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你们!”
满屋子的丫鬟跪了一地,纷纷请罪。
她们都是长风手下的影卫出身,最是忠诚不过,也知晓王妃此时悲痛攻心,才一时失智。
周元谦看着谢敏怀戒备的护在床上的“他”身前,如同面临雄鹰盘踞下护崽的母鸡一般,无差别的仇视着在场所有人。
周元谦走了过去,来到谢敏怀身边,抬手抱她,却毫无触感。
他死了吗?
不然为何他没有实体,而是这样虚幻缥缈的在她身边?
他怎么能死呢?
他还欠阿怀太多太多,就这样死了,他的阿怀怎么办?
周元谦想要躺回去,回到那个身体里,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掌控这个身体了。
谢衡之看着小妹这般,实在于心不忍。
小九发现了谢敏怀裙摆被血浸湿了,双瞳一紧道:
“不好,王妃要生了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谢敏怀,小九看她这架势,怕她不肯配合,上前一个箭步,点了她的左肩,谢敏怀软软的靠在小九的身上。
小九瞪了一眼谢衡之。
“愣着做什么,快把她抱去产房!一会弄醒她再跟她讲道理!”
谢衡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小妹,将她带去了产房。
周元谦望着谢衡之离去的背影,他分明是虚幻肢体,不知道为何,心底的疼蔓延开来。
他给阿怀带来的只有无尽的伤痛。
生昱儿的时候是在战乱中,如今好不容易平定战乱,可以陪着她生产了,还要她面临这样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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