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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相思无声


阮星澜走了,定州府还是那个定州府。

阮江月回去府宅,生活恢复到原本的平静和规律。

每日陪伴姑姑,看望青梨,其余时间除去过问生意和府宅杂事,便是每日固定两个时辰练武。

出门却是很少。

自开始接触练武她便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分刻苦。

这两个月里因为“命不久矣”将练功之事撒了手。

其实现在天气渐冷,人的身子多懒了起来,可阮江月却还是以前的作息。

甚至最近这几日每一日练武的时间逐渐延长,软兵器、硬兵器都要走两遍,再射箭两篓才会罢休。

今日结束时天色已经灰蒙蒙。

阮江月拿起仆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负手而后离开了武馆。

前行几步便是府上人工湖。

湖面上残荷将落,花杆枯萎,冬天快到了。

阮江月目光掠过一片残花败叶,一眼看到了那停在藕花深处的小船儿。

她倒是很听劝。

从阮星澜离开后再未去过那小船上独处,饮酒更是没有过。

她从不是贪杯之人。

先前那几次……只是以为活不长了,心情糟糕,便学人家来借酒消愁罢了。

再往前行,湖心亭映入眼底。

在浅浅的夜色下静静伫立着,清风吹动轻纱飞舞,水色天光交映,透出几分寒凉冷清来。

阮江月盯着那亭子停住了脚步。

这阮府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姑姑与她许多少时记忆,如今阮星澜又在这里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明明他在阮府只待了几日而已,这里却好像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尤其是这湖心亭……

阮江月静默地看了片刻,收回视线,回了自己的抱月居。

今日姑姑来了癸水,身子不适,说要早早休息,叫阮江月自行用晚饭不必去管她。

阮江月便让人将饭菜送到了房中来,随意吃了些便罢。

床边坐榻的小方桌上摆着一把古琴。

那是先前阮星澜为她弹过的,她让人送到了自己院中来摆着,闲来无事她就胡乱拨动一二,也算聊解相思。

现在用了晚饭换了衣裳,阮江月又是百无聊赖,便到榻上懒散坐下,随手拨着琴弦。

她不会弹琴,不懂机巧。

拨动琴弦之后,那琴音粗噶的嗡嗡作响,实在难以入耳。

她却一下又一下,拨的乐此不疲。

拨了一会儿,她枕着手肘歪在小方桌上,手指摸着琴弦玩儿,眼神却早已毫无焦距。

琴弦在她的眼前变得逐渐模糊,朦胧片刻后,逐渐勾勒出阮星澜静坐抚琴的模样,随意,从容,雅淡,清俊……

姑姑阮嘉前去看望梁妈妈的那几日,她练剑,他抚琴,简简单单的时光,如今却回味无穷。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绮思。

阮江月回头一看,是婢女在搬院中花草。

如今天凉了,养在院中的花草绿植夜间需搬到暖房之中,不然可要冻坏了。

她静静地隔窗看了会儿,起身回榻上躺下。

白日里练武时间太久,她身体其实已经有些疲累,躺下没多会儿,就神智混沌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低声唤她。

“年年……年年……”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阮星澜正端坐湖心亭中抚琴。

琴音悦耳好听,边上轻纱飞舞,起起落落,湖面上水莲盛开,一大片一大片,鲜艳美好。

“你回来了?”

她惊喜地低呼,提了裙摆小跑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

阮星澜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心。

然后笑容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飞掠而出,从湖面上踏水而过,落到藕花深处的小船上。

他带她弯身入了船舱。

还没站稳,她便被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说:“我想我能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能为你负责。”

阮江月怔愣,伸出手想回抱他,却抱了个空。

阮星澜不见了!

她左右四顾,却惊愕地发现,这里哪是什么小船船舱,而是北境战场!

周围尸横遍野,箭雨漫天,喊杀声响彻云霄。

阮星澜身披铠甲,手握长枪被人围困。

他浑身血污,已不知鏖战多久,身前全是敌军尸首,身上也不知受了多少伤,已经站立不稳。

阮江月立即便要上前帮忙。

可她的身子竟是透明的,冲上前便穿过那些敌军,甚至穿过了阮星澜。

她想找人来帮他,周围却再无自己人。

有一支飞箭从他身后射来,直取心脏位置。

她大喊“小心”,他却听不到。

她眼看着那支箭飞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猛然间一用力,翻身坐起。

周围一片黑沉。

雕花的床柱,淡青色的帐子,朴素而轻软的床褥、锦被。

阮江月怔怔地看了片刻,神思逐渐回归现实。

原来是做梦了。

她这些年时常做梦。

一开始总做小时候在威北将军府上受人欺负,被母亲冷眼嫌恶的梦,梦中定格最多的就是母亲毫无温度的脸。

后来和姑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关于母亲的梦就越来越少。

再到后来成了宣威将军,又时不时地梦少年时与姑姑在一起的情形。

她很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心中惦念的才会入梦。

她如今真的惦念他。

静默无声地坐了好一会儿后,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拉开床帐翻身而起,又到窗前推开窗扇。

夜色正浓,秋夜寒凉扑面而来。

阮江月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困倦瞬时间散去许多许多。

她望着满天星辰,思忖阮星澜在北境一切可好?

十日,按照他的行程速度应该是到了,父亲不知给他做何安排?现如今北境没有战事,再加上他武功高强,极有智慧。

应该不会轻易受伤。

梦就是梦。

与阮星澜分开这件事情她从不曾怪过姑姑,也一直认真陪伴姑姑,想等过个一两个月,再提前往北境之事。

可现在,她忽然很想到北境去。

或许……再陪姑姑几日,至多半个月吧。

到时尽量说服姑姑。

阮江月做好了决定,重新回到床榻上躺下。

隔日一早,她照常去陪伴阮嘉用早饭,早饭还没送到,李云泽却是脸色凝重地捏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阮江月认得,那信封上的独特标记,是阮万钧和阮嘉兄妹所独有。

阮嘉也愣住了:“我哥的信?看你脸色这么难看,送信的人说什么了?”

李云泽把信递到阮嘉面前,“北境突发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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