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押解的西楚人仿佛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便有人乘乱挣脱,冲上去捡兵器。
卢长胜剑眉紧拧,“你不是说,你们把人都抓了吗?”
怎么还冒出两个来救人的?
阮江月淡定:“有两个跑了,应该就是这二人。”
卢长胜冷笑了一声找死,“西楚余孽,屠戮我大靖百姓在先,掳劫虐待我大靖公主在后。
本就是死有余辜,如今还敢负隅顽抗?”
他直接下令:“将他们全部拿下,死活不拘!”
大靖士兵原本有所顾忌,得他命令之后顾忌全无,冲上前去一番砍杀。
那些西楚人已经在南陈关口内被关押,弄的身体疲乏哪有多少气力?
如今看到有人来相救,血气上涌奋发出几分力量来,却如何抵得上身强力壮的大靖精兵?
眨眼功夫,便有不少人命丧当场。
同伴之死却也让残余的西楚人暴发了嗜血斗志。
有那么几人相互抱团背靠着背,奋力对抗大靖人的围杀,仿佛回到了当初保家卫国的战场上。
要与大靖人以死相搏,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
先前赶来相救的一对男女此时也已经被逼的都落了马,蒙面的厚棉布也被打的掉落,不是季长风和白若雪又是谁?
季长风与白若雪两人曾在地牢之中被关押半月之久,环境阴湿饮食难以维持身体。
如今只与大靖士兵缠斗片刻便有些气力不济。
尤其是白若雪,被砍了好几刀,口喷鲜血,脸上也挨了一刀。
季长风将她护在身后。
但他也已挂彩许多,脸上染了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噗通!
奋力抵抗的西楚人有一人掉入了滔滔江水之中。
另有一人回头去看,只见同伴眨眼功夫被怒吼的江水吞没,不见踪影,一时之间只觉悲从中来,仰天呼喊,嚎啕大哭。
他们原是西楚之人,如今却要客死异乡。
而眼前大靖人的刀剑只会比身后的江水更加无情,会把他们碎尸万段。
残余的那些西楚人,无力抵抗之后不断有投江求死的。
片刻功夫竟有一半生还的都投入兰沧江中。
季长风带着白若雪也被逼到了江边上,他奋力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人刺中腹部。
此时大靖弓箭手上前,乱箭飞射。
季长风勉强抵挡片刻后,手臂中箭、腿部中箭,行动滞涩之时更多飞箭窜去。
被他护着的白若雪捡起地上的兵器上前帮他格挡那些飞箭,却终究独立难支,腹部、胸前都中了箭。
季长风也被乱箭射倒,不知生死。
白若雪拼尽所有的气力,想拿稳手中的剑,哪怕再杀一个大靖的士兵……可她握不稳剑柄。
嗖一声,又是一箭飞来,射穿了她的手腕。
白若雪手中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终于无力地跌到了季长风的身上。
身后是滔滔怒吼的兰沧江,身前有那么多人,她一个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的雾。
她隔着这一片红雾,仿佛看到当年山庄血流成河,父母惨死,姐姐也被人凌辱致死,她那才六岁的小外甥女,被人斩断成了两截。
那样的鲜红刺目,成了她往后数年无法醒过来的梦魇。
她死里逃生后找到师兄,成了为西楚复国的义士。
可惜,今日功败垂成。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喊她“雪儿”,还有一个人走近自己的面前。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可是一点儿也看不清楚,眼前除了血红的雾什么都没有。
是了,她的双眼在方才生死拼杀的时候已经被人用剑划瞎了。
不过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喊她“雪儿”,别人都不会。
可他当真是在喊她,不是她临死之前的幻觉吗?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的神思透过血雾飘远,又回到了那一年的西楚边关。
那日骄阳似火,热风吹面。
英俊的青年打着伞为她遮去炙热,有些拘束又紧张地牵着她的手说:“雪儿,我带你回京,你将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头顶上有些暖,好像是太阳吧。
可这冬日的太阳,这一日的太阳又有多少暖意?又有什么用?
寒风很快肆虐,包裹周身,冷的彻骨。
白若雪虚弱地喃喃:“沈郎吗?
我不是雪儿……我……我是西楚云崖州……潘家堡的小女儿,我是潘燕……爹、娘,我来与你们团聚……”
她脸上血泪纵横,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阮江月停在她和季长风的尸身之前,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然而到了这一刻依然无法抑制的心情有些沉重。
……
南陈和大靖人的交接结束了。
那带去的六十九个西楚人以及白若雪与季长风,全部死在了兰沧江边,半数以上的人投江尸骨无存。
他们曾将大靖百姓残忍屠杀,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如今他们死了,也被乱刀砍的头身肢体奋分离,曝尸在兰沧江边,任风吹日晒雨淋。
这是卢长胜亲口下的命令,为被他们屠杀的大靖百姓以及被虐待的大靖公主讨回公道。
死,对他们而言都是最轻的处罚。
阮江月与元卓一转回青阳关,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沉默。
他们在北境待了多年,战场之上死人是寻常事,他们也都杀过许多人。
可今日死去的这一群西楚复国之士,却让他们不得不沉默静思。
强敌踏破国门,义士奋起高歌。
抛头颅洒热血,最终功败垂成客死异乡。
大靖国力强盛,征服四方。
西楚的今日会否就是南陈的明日?
到达青阳关口时,阮江月勒住马缰,转向元卓一:“先前说的方阵之事——”
“方阵那事——”
恰逢元卓一这时竟也朝阮江月开口,而且说的也是方阵。
两人目光一对,同时住了口。
顿了片刻后,阮江月说:“回头细聊。”
元卓一点点头。
如今之际,只能强我实力,以应对许多未知。
先前阮万钧提过铁盾、方阵、长矛可应对大靖人的铁骑,只是一直不曾练兵,如今必须立即商议展开了。
阮江月双腿轻夹马腹,驱动坐骑进关。
刚一进关口,裘镇海满脸兴奋地冲将上来:“少将军回来了了!告诉您个好消息,沈岩那厮我给他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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