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难听的话语,一声声,一句句,带着嘲弄响在白明微耳边。
本该恼羞成怒的她,却一派云淡风轻。
听着疯狗狂吠,又何必在意?
元将军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无计可施,只有束手无策的男人,才会无能咆哮,用肮脏恶心的话语,企图去攻击对手。
白明微静静等他说完,脸上挂着一抹清清凌凌的笑意。
就像一切都掌握在她手里,她游刃有余。
而她的姿态,却向在欣赏元将军丑陋狰狞的反应。
最后,她轻轻吐出一句话:“元将军,你怕了。”
元将军不由自主握紧双拳,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叫他失去运筹帷幄的冷静。
他双目危险的眯起:“怕?你说笑么?”
白明微迎上他的目光,毫无惧色:“若是不怕,你又怎会出此下策?大长公主的孙子,想娶公主也并非难事,为何非要我呢?”
“还不是因为,你惧怕我,你怕输给我,怕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池一座座被我收复,怕自己一次次成为手下败将。”
“所以你干脆用这种方式毁了我。”
说到这里,白明微笑意更深,也更明丽。
那笑容带着飘忽不定的恨,可任是谁也无法抓住这一抹隐藏极好的情绪。
她继续道:“此时你一定在想,当元贞帝欢欣鼓舞地把我送给你时,我就算百般不愿也只能受着,因为我背负着两国和平的使命。”
“但是,你算来算去,算了这么多,可曾算出我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东陵还有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话音落下,白明微身形一闪。
端着酒碗的察木图动作忽然顿住,紧接着头颅与身体分离,“砰”的一声掉落下来,滚了几圈,刚好滚到元将军的面前。
北燕名门之后,在场身份第二尊贵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惨死在白明微手下。
依她现在的功力,杀不了身受重伤的元将军,但她却可以退而求其次,先要了此人的命,给这些卑劣的侵略者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众人看不清她如何动手,只在惊鸿一瞥时,看到了她闪到察木图身边,掀起裙摆从靴子里抽出她的剑。
白明微尚且还站在察木图身边,一只手还捏住裙摆。
她将裙子一甩,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挑唇看向元将军:“这也是我对你的报复,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伙伴一个个倒下!”
说着,她剑尖直指元将军:“手下败将,今日/你救不了你的同伴,他日/你也一样救不了!输给我白明微的耻辱,将会一次又一次刻在你的人生中,成为你这一生屈/辱的一笔笔!”
语罢,白明微纵身一掠,人已飘至瓦檐之上。
“杀了她!”
元将军暴喝一声,他终是无能盛怒,失去了将军该有的冷静与镇定。
在场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少女们吓得花容失色,勇士们则抽出武器一拥而上。
“砰!”
“砰砰砰!”
“……”
火光辉耀,照亮了被丢下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精巧的木雕,雕刻的正是北燕人信奉的神像。
而神像之上,沾着令人作呕的污秽。
白明微的声音自黑夜之中传来,飘渺不定,显得有些空灵:“元将军,这个时候你会选择来追我呢?还是会选择先把你们的神捡起来洗刷干净?”
北燕人极为虔诚,他们信奉神胜过生命。
仅仅只是几个木雕,便挡住了上百名气势汹汹的勇士。
看着那被玷污了的神像,只见众人眸底聚满怒火,放肆地滚动,那滔天盛怒下,是暴起的青筋和几乎咬碎的银牙。
元将军深吸几口气,拼命压制愤怒的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杀了她。”
见众人不为所动,他将音量拔高,重复了好几遍:“杀了她!给本将军杀了她!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
白明微已经潜入了府邸的暗道内,听着外面的骚动,她甩了甩剑上的血,把剑别入剑鞘,点燃火折子朝着地道深处走去。
地道年久失修,如同腐烂似的霉臭味充斥在空气中,凌乱的蛛网四处散落。
白明微捂住口鼻,脚下速度加快。
这条暗道是江辞早年入莲城行骗时所发现,宅邸几经易主,就连当时的主人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通道。
这便是她为自己准备好的退路。
今日她出现在元将军面前,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江辞他们争取出城的时间。
在她顺畅地进入府邸时,她便料到元将军故意放水。
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那元将军竟想出如此无耻的计策,当真叫她大开眼界。
适才与元将军交手,她并非未用尽全力。
她是真的,在不使用禁术的时候,无法在武力上胜过这个男人。
就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想杀元将军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这样的结果,她并非没有半点遗憾。
但经历这么多的事后,她已经学会了比从前更隐忍,更克制。
大仇一定会报,只不过还不到时候。
城外。
汇合处。
江辞显得坐立难安:“都近子时了,白姑娘还没有出来,阿五阿六,你们快去接应白姑娘。”
二人不为所动,阿五向江辞解释:“江公子,我们只听从白姑娘的命令。”
话音落下,二人消失在原地。
公孙先生捋了捋江辞为他粘上的假胡须:“这小女娃很有胆色,心性/也很坚韧,虽然行事稍显莽撞,但也算强过这世间的许多男儿,你不如她。”
江辞烦躁地坐下,伸手拍开凑过来的马嘴:“所以我才是白姑娘的手下,而不是白姑娘为我手下。”
公孙先生望向莲城的方向,似笑非笑:“前面表现得再怎么英勇,若是不能逃出莲城,那么她也就不值得老夫入世。”
比起白明微的恭敬,江辞显然不会如此,闻言他甩甩手:“得了吧,像你这种高人我见多了,都有一个自视甚高的毛病,净喜欢搞择主这一套。”
公孙先生也不生气:“小子,你不懂。”
江辞别过脸:“我是不懂,先生这般能耐,怎会看着莲城失守?若是像您这样的人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也不至于要让女子和孩童承担戍卫疆土这一份不易。”
公孙先生抖了抖袖子:“老夫有能耐,难道还能以一当万不成?时势造人,若没有老夫可借的势,老夫也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罢了。”
两人正说着,白明微的声音响在不远处:“先生,江大哥,我回来了。”
江辞连忙迎上去,看到白明微浑身浴血,他忧心出声:“白姑娘,你……”
白明微不以为意:“我没事,血是别人的,他们阴险,竟对我用毒,这都得多亏江大哥提供的密道,否则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易脱身。”
公孙先生微微颔首,眼底露出几分笑意,他轻咳一声:“难道老夫就没有功劳?”
白明微立即拱手:“多谢先生的神像。”
公孙先生笑而不语,可以看出他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阿六现出身形:“白姑娘,恭喜您平安归来。”
他领的命令,便是保护白明微。
可白明微却命他与阿五护送二人出城,他也捏着一把冷汗,唯恐白姑娘出了什么事主子会怪罪。
白明微冲他点点头:“辛苦了。”
阿六拱手退下,又隐匿了身形。
白明微向公孙先生恭敬行礼:“先生,请上马。”
几人立即上马入林,朝着姚城的方向疾速前行。
火把不熄的莲城很快便被甩在身后。
暗夜中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惊散了栖落枝头的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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