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蒋大庆见到蹲在墙角垂头丧气的徐永昌时,徐永昌的酒早就被吓醒了。
他一见蒋大庆过来,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大庆,不,厂长,不对,蒋总,你就饶了我这回吧!”短短的一秒钟内,徐永昌便变换了三个称呼,足见他此时内心有多惶恐和后悔。
“师父,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蒋大庆急忙把徐永昌扶了起来。
师徒关系是革钢内部最重要的传承,虽说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么严重,但却是革钢工人师傅们最为看重的。
甭管你将来当多大的官,你曾经拜过的师父你就得认,逢年过节,你得带着礼物去看师父,走在路上遇到了,你得恭恭敬敬的鞠个躬,喊一声师父。
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忘了本的白眼狼。
现在徐永昌给蒋大庆跪下了,这让蒋大兴怎么受得了?
徐永昌涕泪横流,“蒋总,我知道错了,我儿子得了重病,医生说手术费得十万,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心里上火,就想喝两口解解愁,结果就忘了今天晚上还得值班,我真不是故意的。”
“师父,别叫蒋总,就叫大庆好了,走,有什么事儿咱们去办公室说。”蒋大庆把徐永昌扶到了办公室,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徐永昌擦干了眼泪,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把家里的愁事一五一十的跟蒋大庆说了。
徐永昌有个大儿子,前段时间被诊断出得上了尿毒症,只能靠透析来维持生命,想要彻底治愈就得换肾,可是换肾的费用要十万元,这对年收入不足万元的徐永昌来说,根本负担不起。
尿毒症这种病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徐永昌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这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终日以酒浇愁,竟然忘了今天晚上他值中班。
喝完酒才想起来,可是已经晚了,他就抱着侥幸心理,骑着自行车去了厂子,却没想到他的点子这么背,竟然碰到了抽查小组检查,当场就撞到了枪口上。
“大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求求你放过我这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能丢了工作,家里还等着我挣这份钱给孩子看病呢!”徐永昌看着蒋大庆紧绷的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当即又要给他下跪。
“师父,你喝了酒,今天晚上不能值班了,我送你回去,回家后好好睡一觉。”蒋大庆硬是将徐永昌扶到了自己的车里,把他送回了家。
在车里徐永昌苦苦哀求,蒋大庆没办法,只能告诉他,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蒋大庆开门准备上班,哪知道刚把门打开,就看到失魂落魄的徐永昌站在自家门口。
“蒋总,我知道我犯了错,这个车间副主任我不当了,你千万别开除我,哪怕当个普通工人我也愿意。”徐永昌在革钢干了半辈子,知道酒后上岗的严重性。
这就是没出事,万一出点安全事故,可不只是开除那么简单了,如果后果严重的话,甚至会坐牢。
昨天晚上回到家,徐永昌一宿都没合眼,天不亮就跑到蒋大庆家门口堵门来了。
蒋大庆十分为难。
如果是以前他当冷轧厂厂长时,大不了扣点奖金工资,也能糊弄过去,可是如今他不是一把手,上面还有一个林致远呢!
质量部的工作又由他主抓,如果他这次徇私舞弊,放过徐永昌,那么可以肯定,林致远一定会知道。
一想到林致远那张脸,蒋大庆就从心底冒凉气。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十分忌惮这个比他还年轻的一把手。说来也奇怪,林致远平时和他,以及其他同事都相处的很融洽,偶尔还能开开玩笑,说说笑话,但他就是怕林致远。
或许这就是一把手和副手的区别吧!
蒋大庆见徐永昌说什么也不肯走,只好把他让进家里。
蒋大庆为徐永昌泡了杯茶之后,便坐在沙发上凝神细思,寻找为徐永昌开脱的办法。
一是把这件事瞒下来,装作没有发生过,但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马上就被蒋大庆扼杀在摇篮中了。
昨天晚上抽查小组有那么多人,而且现场的冷轧厂员工也有很多,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保守住秘密。
虽说抽查小组归质量部管,但是林致远可是一把手,保不准就有谁为了邀功跑到林致远跟前去告密。
这个方法行不通。
还有一种就是自己去找林致远求情,希望林致远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师父一马。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蒋大庆否决了。
蒋大庆知道林致远是很看重原则的人,现在又是新材公司贯彻ISO9000的关键时期,自己是主抓质量部的分管领导,如果知法犯法,在林致远那根本不可能说得过去。
蒋大庆毕竟是当过一把手的,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把这件事如实上报,交给林致远处理。
只要林致远不开除师父,其他什么条件他都可以答应,罚款降级,给处分,毕竟自己是常务副总经理,林致远应该能给这个面子。
蒋大庆给质量部副部长皮宏博打了电话,随后带着徐永昌赶到冷轧厂。
他把蒙尧、皮宏博凑到一起,在向林致远汇报之前,他有必要统一一下口径。
到时候这几位一起求情,成功的希望会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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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准备充分的蒋大庆带着蒙尧、皮宏博、徐永昌敲开了林致远的办公室门。
“林总,忙不忙?想跟你汇报一下昨天晚上抽查小组的工作。”一进屋,蒋大庆的表情就变得非常严肃。
“好啊!我也听说昨天抽查小组发现了一些情况。”林致远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将这几人让到沙发上。
由皮宏博向林致远汇报了昨天晚上抽查小组在冷轧厂的检查结果。
在这个过程中,蒋大庆一直在观察林致远的脸色,但是让他失望了,林致远从始至终一直保持平静,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蒋大庆在心里叹了口气,林致远真的只有三十岁吗,他的城府甚至超过了那些六七十岁的老家伙,也不知道今天这事林致远究竟会怎么处理?师父会不会被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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