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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一阵风吹过,即使是夏天,但盛时宴却觉得全身悚然。
  他想起一个月前,护士送来检验单,他曾对着孟烟说——
  【你害怕抽血,我陪着你。】
  【以后我们好好过!】
  ……
  但是后来,秦诗意心脏出了一点儿问题,他陪在秦诗意身边,却打电话给孟烟,让她找家里的佣人陪着。
  他真该死!
  盛时宴上车,赶往医院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孟烟早就知道病了。
  她却没有说,她是不是一直在等死,一直在等着这天的到来?
  路口红灯,他一个闪神,急刹车的声音刺耳难听,四周也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
  “不要命啦!会不会开车?”
  “赶死啊?”
  “臭傻杯!”
  ……
  盛时宴恍若未闻,油门一踩,闯了红灯。
  半小时后,陆氏医院。
  1004病房门口,盛时宴握着门把,却迟迟未打开。
  这些年他做事狠辣,鲜少有这样难以决择的时候,但是这一刻,即将面对破碎的孟烟,他却裹足不前了。
  害怕、恐惧,还有愤怒!
  病房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很是熟悉……好像是盛渺。
  病房门在他面前打开。
  果真,是盛渺跟陆怀序,他们似乎正准备离开的样子,看见盛时宴在门口,盛渺有些惊讶,尔后就哽着声音说:“回来了!”
  盛时宴目光,落在病床上。
  孟烟就躺在那儿,她瘦得跟纸片人一样,那薄被几乎没有起伏。
  盛时宴收回目光:“是!回来了。”
  孟烟在休息,这会儿不是吵架的时候——
  盛渺克制又克制,才按住了脾气:“你先看看她!等会儿再跟医生聊一下,当然,如果你不想过问的话,我跟陆怀序会接手安排她的一切,津帆我们也可以接来照顾……甚至,你现在想跟她离婚,都是可以签字的,今天马上就能办好,你就能娶了秦诗意、娶了那个要害死津帆的女人。”
  “盛渺!”
  盛时宴皱眉,但终是没有发火。
  盛渺不看他,扭头对张妈说:“有急事儿,就直接打我电话,或者是陆先生的手机。”
  张妈十分感激。
  她真心觉得,有盛渺跟陆怀序在,太太就算真的有了依靠。而且她还听说,这间医院都是陆先生的,那太太的病,应该就还有得救。
  张妈一连说了几声“唉”。
  太太睡着,她就代替太太送送姑小姐、姑爷,盼着能拉近关系,以后太太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张妈送人回来,盛时宴站在病房门口。
  张妈吓了一跳。
  她慢慢地蹭了过去,语气都不自在了:“先生怎么不进去看看太太?”
  盛时宴盯着她。
  张妈心里一阵发杵,就在这时,盛时宴淡声开口:“过来!”
  片刻,两人在过道尽头。
  盛时宴从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根来,习惯性地在窗边轻敲,他目光微垂着低声问:“太太什么时候知道生病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张妈心中大骇,开始不肯说。
  盛时宴,有的是手段。
  他拿张妈的子女威胁,好半天,张妈才犹犹豫豫地说了老实话:“太太在香市的时候就查出来了,她一直不肯说,我也是上次太太体检我才知道的。但那时太太的病情已经很重了,她不让医生告诉姑小姐,更不让我告诉先生……”
  张妈难过,不禁抹泪。
  “有好几次,我打电话要告诉先生,先生都把电话挂了。”
  ……
  盛时宴点上香烟。
  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抽了几口,又问:“太太有交代你事情吧?”
  张妈不敢再隐瞒,支支吾吾地说了。
  末了,她低喃:“除了那5000万,太太给津帆小少爷织了六件毛衣、两条围巾……她还想让津帆少爷过继给姑小姐,姑小姐也同意了。”
  5000万,六件毛衣、两条围巾……
  她还要把津帆送人,
  她在香市查出病来,就没有想活吧!
  盛时宴轻轻眨眼,而他指间那根香烟,莫名地就灭掉了。他恍惚了半天,听得张妈不安地说:“那5000万,我交给先生?”
  “不用了!”
  盛时宴淡声开口:“她放你那儿的,替她收着吧。”说完,他折断了那根香烟,朝着病房走去。
  推开门,孟烟仍安静地躺着,薄如纸片。
  才一个月,
  她瘦得脱相,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
  他记得才认识她时,她虽纤细,但身上是有肉的,一摸到处都是少女的绵软……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那样陌生。
  陌生得不像他的妻子,不像孟烟。
  盛时宴坐到床边上,他伸手握住孟烟的手掌,低喃:“我回来了!”
  孟烟的手掌,冰凉如水。
  他悚然一惊。
  尔后,他慢慢地低了头,将自己的脸孔埋在她的手掌心,他不断地跟她说——
  我回来了!
  孟烟,我回来了……
  她没有回答他,仍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与世无争。
  其实,她本就是一个天真的、与世无争的小姑娘,是他用仇恨把她拉到他的世界里,是他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是他让她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可是,他仍是怪她!
  怪她,为什么不肯活下去。
  蓦地,盛时宴闭上眸子。
  他的眼角眉梢,不受控制地痛苦抽搐、痉挛……
  深夜,孟烟幽幽醒来。
  她全身都是痛的,她没有一丝力气,那些透明的药水滴进她的身体里,好冰又好冷。
  她的手动了一下,
  她想抱住自己,她想让自己暖一点点。
  盛时宴的手掌,握住她的,她慢慢转动眸子对上他的。
  他们有一个月没有见面。
  他离开时,丢下惊吓的津帆、丢下生病的妻子去陪一个凶手,如今再见面……差点儿天人相隔。
  孟烟并不想看见他。
  她缓慢地闭上眼睛,往日天真的眉眼,添了愁苦。
  盛时宴猜出她的心思,他握紧她的手,他倾身过去贴在她的耳边,他靠得很近很近,声音亦是紧绷颤抖的,他说:“孟烟,我知道你听得见!”
  “在香市,你就知道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安排了津帆,安排了张妈……”
  “那我呢?”
  “孟烟,你抱着必死的心,究竟是为了孟燕回,还是为了惩罚我?你是惩罚我当初欺骗了你,还是惩罚我后来的不忠?”
  ……
  盛时宴说着狠话,但是他的眼睛却红了。
  孟烟紧紧闭着双眼。
  他的手掌托住她的脸蛋,温热熨烫着冰凉,他的声音哽咽了:“可是孟烟,我就不在意吗?你觉得我不在意何默吗?”
  当初,对她是虚情假意,但后来却是弄假成真。
  可她……却不给他机会!
  她一心只寻死!
  盛时宴慢慢地把脸贴到她面上,片刻后,脸颊接触的地方,溢满了温热的泪水……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谁的!
  一旁的张妈,不断地抹眼泪,她并不为太太高兴,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太太想要的……太太对先生,已经死心了!
  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小护士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盛先生,林医生想跟您谈谈。”
  片刻,盛时宴才应了。
  林医生是外科权威,是陆怀序特意指定的主治医生。
  待盛时宴过去,
  林医生将一叠病历,推到他跟前,这个时候林医生也没有往乐观的方面说了,他很如实地告知:“已经扩散了!陆总正在寻找适合的肝源,但是如果情况再恶化下去,即使有适合的肝源也没有移植的必要,只会增加痛苦。”
  盛时宴点了一根香烟。
  他手指颤抖,声音亦颤抖:“不移植的话,还有多久?”
  林医生轻道:“不到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
  盛时宴喉结不住耸动,他一连吸了好几口烟,呛得咳嗽:“你们陆总是找的孟燕回吧?他人……找到没有?”
  林医生轻轻摇头。
  盛时宴轻轻合眼,找不到孟燕回,等于判了孟烟死刑。
  走出医生办公室,盛时宴失魂落魄。
  深夜,医院过道里,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动静,似乎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那些声音都是他双手沾过的血腥,都是他犯下的罪过。
  是他做了错事,可是要死的却是孟烟。
  夜深人静。
  孟烟无声息地躺着,
  张妈一直守在身边,她哽咽着说:“医生说要守着,因为太太……因为太太随时可能会走掉。”
  盛时宴厉声说:“胡说!”
  但是,病床上的人脸色蜡黄,没有一丝人气,证明张妈并不是撒谎。
  盛时宴脱了鞋袜,躺到病床上,从身侧抱住孟烟。
  他将脸埋在她颈边,声音很温柔,他说:“小烟,等你病好了,我们去旅行好不好,你们带着津帆一起去旅行!你不是很想去首尔吗,我们第一站就到那边去,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带着你过去。”
  “旅行的途中,我们再要个孩子,生个女孩子好不好!”
  “津帆一定很喜欢妹妹。”
  ……
  孟烟恍恍惚惚地听着,听着他这些深情的话。
  她露出一抹淡笑。
  她很不在意他,但她在意他现在还在烦她,她撑着自己轻声开口,打碎他的美梦,她跟他说:“盛时宴,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何必伪装深情!”
  “要死的人,怎么会跟你去旅行?”
  “要死的人,怎么可能给你生儿育女?……盛时宴,我连津帆都舍得送人了,因为你不配当丈夫,你更不配有儿子伴你终老,你这样的人,就该是孤家寡人……”
  “不!我忘了你还有秦诗意。”
  孟烟恍惚地笑着,继续说:“那天,你离开时你说一周会回来,但你一个月没有回来,你是陪着秦诗意的吧!你既然那样爱她,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名分?你何苦对着一个憎恶你的人,说喜欢,说要度过余生。”
  “可是你知道吗,别说余生,我不想看见你一分一秒!”
  “我恨不能,从未遇见你!”
  “只有津帆,是无辜的!我为他难过,有你这样的生物学父亲……但是没关系,很快你们就没有关系了,我会将他送给盛渺跟陆怀序当儿子,我想在他们身边长大,他一定会开朗很多,正常很多。”
  ……
  孟烟说了很多,字字诛心。
  盛时宴扳过她的脸,他握着她瘦削得不成人样的脸蛋,忽然就发了狂一样地亲吻她,他的嘴里说着:“津帆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太太,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他迫不及待地证明。
  他想证明,她还是他的,她还是盛太太。
  孟烟的衣裳被扯开,露出骨瘦如柴的身子,干巴的没有几两肉,事实上是没有女人的吸引力的,但是盛时宴没有停止,他摸索着她,想要跟她发生关系,想要证明她还是他的女人。
  这时候,他疯的,哪怕孟烟断气。
  他也要追到黄泉下面。
  孟烟没有反抗。
  她反抗不了,她也不在意,当她的心不在时,身体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是又脏一回罢了!
  但是她实在太瘦,她身上到处都是骨头,她也没有了女人的润泽……试想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怎么还会有男女之间的感觉呢。
  盛时宴颓然伏在她身上,大口地喘息着。
  孟烟仰头,静静地望着上方的吊灯,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不堪,她轻声叹息:“不管你说得多么深情,对着这么一副身体,你也没有男人的欲求吧?盛时宴,我们放过彼此吧,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让安静地离开……行吗?”
  当然不行!
  盛时宴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他蓦地吻住她。
  他跟她接吻,缠绵入骨。
  他的身体,喷发着男人的需求,热烫着她的身子……
  孟烟安静地躺着,她轻声呢喃:“你这个畜生!”
  他抬眼看她,
  他的声音带着决然:“是,我就是个畜生!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不允许你忘了我,我更不许你就这样死掉,不允许你想摆脱我!”
  “孟烟,生生世世,都是盛时宴的妻子。”
  “这辈子,我们都会纠缠在一起。”
  他会治好她的病,
  哪怕走遍全世界,他都要为她找到一颗适合的肝脏,
  如果治不好,
  他会跟她,一起死,然后合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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