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翊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并没有告诉过阮明烟,墨香有问题的事,可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似乎已经有所察觉。
若非如此,遇上墨香这样身子不好的,哪怕是个丫头,她大概也不介意帮忙诊个脉,开个药方。毕竟程骐几人得罪了她,她都能大半夜跑去魏家别院救人,现在明知道对方会带来危险,也没有丝毫畏惧。
这让他觉得非常意外,这个女人,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保持清醒的认知和敏锐的观察。
只是听她刻意学着墨香的腔调说心疼什么的,感觉别扭的很,抚额道:“好好说话,我心疼一个下人做什么。你若是喜欢,让她伺候你就是了。”
阮明烟看着墨香那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盈盈欲落的眼泪,一副故作倔强坚强的样子实在是楚楚可怜。
她仰头看向李承翊笑问:“你真舍得?我看这位姑娘好像不怎么愿意呢?”
李承翊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见她难得有兴致,也不介意配合一番,皱了下眉,对着墨香问:“你不愿意?”
阮明烟对他的配合十分满意。她算是看出来了,对付墨香这样的人,她说一百句,大概都不如李承翊这一句来的有杀伤力。
墨香那欲落不落的眼泪终究是一颗颗的滚了下来,看李承翊的目光活像他是一个负心薄情的渣男。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一般,捂着帕子咳得仿佛要断气。
阮明烟摸了摸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若是这姑娘就这么晕过去,可怎么好?
好在墨香比她想象的坚强,过了半晌,咳嗽平息了下来,语声虚弱的道:“奴婢唯世子爷之命是从,世子爷让奴婢伺候谁,奴婢就伺候谁。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那你哭什么呀?瞧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阮明烟撇嘴,刚刚还一口一个我,这会儿又变成奴婢了,李承翊身边竟然有一个这样的丫头,也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奴婢……咳咳……奴婢是身子不舒服,咳的难受,才流泪的,不关姑娘的事。”墨香嘴里这么说,面上却怯怯的,那帕子捂着半张脸,边咳边说。
墨香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这副病弱的身子,这是当年世子爷遇到刺杀,她扑上去挡了一刀,伤了心脉,落下的病根。
看在自己舍身相救的份上,这些年世子爷对她与旁人都不同,不仅四处为她收集续命的良药,更是将她养在这别院里,还安排了丫头专门伺候她,她的日子过得比旁人家的小姐都舒服。
她相信世子爷早就不把她当下人看待了。
刚刚是她失误,说自己是下人,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残废找到了借口,竟想让自己伺候她,她也配?这些年连世子自己都没有使唤过她呢。
世子爷刚刚那么说,一定是为了给这个残废面子,这贱人倒是比她以为的更得世子爷看重呢。
不过那又怎么样,自己可是跟世子爷一起长大的,没有人能取代自己在世子爷心中的位置。
只要看到自己的身体这么糟糕,世子爷一定会舍不得。
墨香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面上做出咬牙强撑的样子,只等李承翊开口关心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早点回去休息。
却听李承翊在那边对阮明烟说:“我的丫头,你想怎么使就怎么使便是,问什么愿不愿意,多事。”
阮明烟捂脸,她不知道李承翊这话是故意的还是出于本心。
不过无论哪一个,对这姑娘来说,大概都是件让人心碎的事情吧。
“可是,她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真的没事吗?”阮明烟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看向李承翊,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墨香心中也升起了希望,眼中满是期待地看向李承翊。
李承翊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尤其是阮明烟,明明在故意逗着墨香玩,竟然还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真是一肚子坏水。
他一手握拳掩着唇畔的笑意道:“墨香向来尽忠职守,大半夜还能起身来这里,想必没什么事,而且她的身子一直都是这样,用了不少好药调养着,你放心便是。”
墨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欲言又止。
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帕子捂着嘴拼命的咳,仿佛要把心肝五脏一起咳出来。
若是在平常,见到这样的场景,阮明烟都要不忍心了,可是刚刚墨香一靠近,她就闻到了那香味,跟之前李承翊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看来那香跟这个丫头脱不了关系,只是她能看的出来,这丫头心脏有问题是真的,身子这么弱,竟然还敢用那样的香,也是个狠人了。
当然,这些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她也无意插手李承翊的事情,只是这丫头自己跑来找虐,那就怪不得她了。
等到墨香的咳嗽再次平息下来,她一手撑着下巴道:“这样啊,既然这位姑娘这么忠心耿耿,义不容辞,那我就不客气了。刚刚的粥太少了,有些没吃饱。
我想吃小汤圆,要黑芝麻馅儿的。别太甜,腻得慌,而且会盖了芝麻的香味儿,但也不能淡了。这位墨香姑娘看着就聪明伶俐,蕙质兰心,必定能做好。我先去睡一会,醒来正好吃。”
墨香没有想到阮明烟竟然真的敢指使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含羞带怨地看向李承翊。
李承翊却像个睁眼瞎一般,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心情,只挥了挥手道:“我记得你的厨艺很好,去做吧。”
墨香将嘴边那句不会做咽了下去。她当年为了照顾世子爷的饮食,在厨艺上颇下了一番功夫,世子爷喜欢吃的,她都能做好,其中就包括这道芝麻馅儿的小汤圆。
世子爷一句话堵了她最后的路,墨香抹了抹眼泪,行礼告退。
阮明烟看着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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