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才是她熟悉的世界,有她熟悉的一切,而不像在这里,她像是一抹孤独的游魂,无法离开,也无法融入。
她心头涌上了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和无力,轻声问:“真的,回不去了吗?”
普度大师看着她,突然就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其实并不是无法理解,任何人突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会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中,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除了去接受,别无他法。
对阮明烟来说,这样的事实真的有些残忍,普度大师目光悲悯地看着她摇头道:“姑娘在原本的世界应该已经去世,来这里本就是莫大的机缘,能活着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何必执着在哪里呢?”
阮明烟沉默良久,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叹声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师指点。”
普度大师没有再说话,只是瞅了一眼站在病床前半晌没有出声的李承翊,见他目光幽深暗沉,令人看不透情绪。
几人再没有说话,烛火悄悄地燃着,一室寂静。
不一会儿的功夫,墨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阮明烟正要接过,李承翊突然伸手率先将碗端了过去,嗓音透着股冷淡道:“我来吧。”
墨影闻言,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太对,抬眼看了眼主子,见他端着有点烫手的药碗吹了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以为他是担心陆先生的病情,也没多想,摸着鼻子退下了。
李承翊端着药碗,等晾的温度差不多了,动作轻柔地一勺一勺地喂到陆乾口中。从始至终神情专注,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快一碗药见了底,他将药碗搁在床边的小桌上,才转头问阮明烟:“多久能起效?”
阮明烟正坐在一边看李承翊喂药,心中感慨以前竟然没看出来,这个人还是个温柔体贴的暖男,听到他的问话,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陆乾的额头,还是烧的厉害,她蹙眉道:“我这次用了猛药,见效应该很快。等一刻钟吧,一刻钟之后,如果还没有退烧,就说明药不对症,得立马换药。”
李承翊点点头,没有说话,随即又转过头去看床上正因高烧陷入昏迷的人,阮明烟这才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他似乎一直没有跟自己说话。
她望向李承翊,昏暗的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子挺拔,薄唇紧抿,完美无缺。只是无声中,他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绷的紧紧的,连气氛都变的有些怪异。
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阮明烟认真的回顾了一下两人见面以来发生的的一切,最后确定,应该是听了自己刚刚跟普度大师的对话,他生气了。
阮明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怪自己太迟钝,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对方生气,还是李承翊太矫情,竟然为了几句话跟她闹脾气。
不过这样是不是说明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阮明烟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普度大师的话很有道理,她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前世的她孑然一身,随时都可能在任务中牺牲,而除了相关人员,没有人知道她,死后也只会留下一纸封存的档案,没有人会记得她。
而这里,却有一个李承翊。
阮明烟知道回不去后心中的烦闷就这样一扫而空,她静静地凝视着李承翊,对方却似乎全然没有察觉,专注地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并不转过头来看她。
可真是小气,阮明烟莫名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幼稚的可爱。
她看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理自己的打算,也没有主动搭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上前摸了摸陆乾的额头,惊喜道:“温度好像降下来了。”
李承翊自从听到阮明烟的问话,一颗心就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难怪他一直觉得阮明烟对他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有时候,明明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却总觉得她会随时离开。原来并不是错觉,她哪怕答应了嫁给自己,心中依旧想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自己对她来说,算什么呢?
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可有可无的爱慕者?
想到这些,李承翊只觉得自己的心头酸涩又滚热,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一般,要将他整个人,全部的理智都烧成灰。
所以,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甚至没有办法去面对阮明烟,害怕一不小心,自己就会克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怒气,冲着她发泄出来,让一切走到没有办法挽回的地步。
所以哪怕察觉到了她在盯着自己看,李承翊也没有转头,生怕一个眼神,就将自己心中的一切都暴露。
冷不丁地听到阮明烟的话,他反应慢了半拍,才抬手摸了摸陆乾的额头,发现人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对着阮明烟,又有点高兴不起来,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应和。
阮明烟倒也不在意,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反常,脸上露出笑意道:“看来药用对了,人应该很快能醒,这次估计没什么大问题了。我再开一个方子,等他醒来喝了,明日再看看情况。”
说完,她自己转着轮椅走到普度大师抄写经书的书案前,又写了一个药方。
李承翊复杂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室内光线暗淡,少女坐在轮椅上,伏案边思索边落笔。
她的剪影落在地上,安静而美好。李承翊蓦地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似乎想要将自己心中的不甘和烦闷全部都吐出去。
阮明烟这个方子写的并不顺畅,写写停停,片刻之后,才放下了笔。
李承翊几乎是在她放笔的瞬间,喊了一声:“墨影。”
墨影进来从阮明烟手中将药方接过,这副药跟之前那副不同,有几味药材需要先浸泡一下,才能跟其他的放到一起煎,阮明烟细心地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交代给墨影。
等到墨影出去了,室内又安静下来。
“雪……”
突然,一直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说了一个字,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含糊,只是在这沉默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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