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总管张德明上前一步,垂头敛目恭声提醒道:“陛下,是永宁王没了。”
“没了?”刚刚年过五十的元嘉帝看上去比他的年龄更加衰老,两鬓隐约夹杂着不少的白发,实在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用管,只会在后宫吃喝享乐的傀儡皇帝。
此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
张德明作为皇帝身边伺候最久的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接着回道:“是病逝,之前洛城那边就有消息传回来,说永宁王时日无多了。”
元嘉帝合上手中的密信,在御案上点了几下,沉吟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张德明摇头:“明家人都死绝了,永宁王死后,他身边仅剩的那几个人都被彻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
元嘉帝眉头拧起:“真是便宜他了。”
张德明听着这样的话,面无表情地垂着头,并未出声。
片刻后,元嘉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让人都撤回来吧,最近京城怕是要不太平。”
张德明恭声应道:“是。”
元嘉帝对张德明的信任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没有那么多该死的好奇之心,而且,听话。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承翊那小子走到哪里了?我记得从襄城出发有些日子了。”
“跟着的人说世子受了重伤,不宜颠簸,所以走的慢了些,不过算算日子,也该快到京城了。”
说起李承翊,元嘉帝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那个臭小子,胆大妄为,当初先斩后奏,直接跑到襄城,是该让他吃些苦头。”
张德明跟着笑道:“世子爷胆子大,那不是您惯的吗?谁不知道世子爷跟您比对肃亲王还亲。”
这话显然让元嘉帝的心情大好,哈哈笑了两声,又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无拘无束,看来该是给他选个世子妃的时候了。京城未出嫁的闺秀,你觉得谁合适?”
张德明为难道:“这种事,自然得是皇上做主,老奴哪敢点评众位闺秀。”
元嘉帝显然也没指望他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自言自语道:“柳贵妃倒是提了好几次,想要让柳家那丫头做承翊的世子妃,那丫头确实不错,无论品貌还是才学,在京城都少有人能及得上她。”
张德明低声提醒道:“可……王妃似乎不愿意。”
元嘉帝拍了拍脑门:“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她对柳家人向来没什么好感,算了,等承翊回京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吧。”
张德明伺候多年,自然很清楚,肃亲王府世子爷这婚事,这次肯定跑不了了,甚至人选皇上可能都已经想好了。
另一边,阮明烟和李承翊赶了几天路,终于在京城郊外,和假扮李承翊装病赶路的人汇合了。
阮明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阮府,李承翊则以重病为由,回肃亲王府养病去了。
阮明烟离开的当天,阮密便找了个借口让她禁足三个月,甚至还找了个替身待在她的屋子里,所以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大丫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曾离开过。
阮明烟刚进院子,阮密就派了身边的小厮来请。
她和夏菱对视一眼,夏菱机敏地将轮椅推到阮明烟面前:“奴婢陪小姐去吧。”
阮明烟挑眉看了她一眼,夏菱仿佛毫无所觉,还是一如往日的沉稳。
这个世界,真是谁都不简单啊。
阮明烟应了一声,直接坐到了轮椅上,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她确实有些累了,坐在轮椅上竟觉得格外舒服。
书房里,阮密捧着一本书目光发直,突然接到洛城的消息,他有些不敢置信,但明澈的身体情况,他们这些人其实一直都是清楚的,只是不想接受罢了。
阮明烟独自转着轮椅进了书房,对上阮密复杂的目光,她一肚子疑问,突然就没了开口的欲望。
“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想了想她还是主动问道。
阮密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她的面色平静,完全无法想象襄城发生的那些事情,跟她有关系。
不得不承认,比起他养大的那个孩子,眼前的人要优秀太多。
“该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阮密收回自己的思绪,目光复杂地问。
阮明烟想了想,点头道:“是有一个,你娶了我娘,凭什么还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虽然凭她知道的事情和直觉,阮明烟很清楚阮密应该是明澈的人,但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阮密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感到十分意外,不过认真想想,不得不承认,她的问题一针见血。
并且明确地表明了立场。
阮密面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很简单,我是先取得皇上的信任,然后才娶的你娘。”
阮明烟了然,难怪明澈说那时候阮密最合适娶孟清辞,大概皇上一直以为阮密是自己人,甚至让他娶孟清辞可能都是皇上吩咐的。
阮密见自己仅仅提了这么一句,阮明烟就明白了,叹道:“你这么聪明,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了。”
阮明烟点头,听到阮密叫她来她就有心理准备了,对方绝不可能是叫她来为她答疑解惑的。
“王爷,究竟是怎么死的?”阮密的问话也毫不含糊,直击重点。
阮明烟脑海里又浮现出明澈死后的场景:“重伤加中毒,这些年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当然,我是有法子能让他多活几年的,但……他不想活了。”
阮密拧眉失声道:“怎么会?这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
阮明烟轻声道:“因为我,他想要保护我,想要让一切都随着他的死终结。”
阮密面上现出无限怅惘,最终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天真。”
在有心人眼中,阮明烟的身份根本不是秘密,皇家当年为了铲除明家,连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现在又怎么会放过阮明烟这条漏网之鱼?
阮明烟清亮的双眸伸出有暗芒划过,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却无端让人觉得冷:“是啊,他的想法是有些天真,所以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阮密看着她宛如结着寒霜的眸子,心念一动,脱口:“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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