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辰颔首离开。
温锦也劝好了几个女生，“稍安勿躁，等京都的新消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先保全自己，找个僻静的地方，不论是田野，是树林……我们要的是读书的效果，不是读书的形式。在不在学校，在不在教室，一样都能读书！”
女孩子们记得她刚刚说的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们脸上洋溢着激情，眼底有信念的光。
女学生和官兵们算是各退一步。
她们不去教室里读书，却聚在山间野地里一起读。
官兵们只守好了学校，她们在别处读书，则不加干涉。
“总不是长久之计，她们读书得有出路。否则，官兵不管，她们的家人，也不会任由她们读‘闲书’。”
温锦坐在车上轻叹，“这个世界是现实且功利的。”
温锦是说给萧昱辰听的。
但萧昱辰却没说话，他默不作声的坐在车辕上，“驾——”
他一抽鞭子，驱马前行。
道上没什么人，马车越跑越快。
“若是跑得快，今晚应该就能到青城山。”萧昱辰扭头冲马车内说道。
他转回视线时，忽然瞧见一个人影，跑得飞快，横穿马道。
“吁——”
萧昱辰吓了一跳，连忙勒马。
噗通一声！
马车前头，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车厢里的母女俩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爹爹，撞到东西了吗？”玥儿探出脑袋问道。
“娘！呜呜，阿娘！”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儿跑上来，扑倒在马车前哭喊。
曾经被人碰瓷过的温锦，脸色一怔，第一个念头是“又被人碰瓷了？”
但回忆刚才那车速……在这种速度之下碰瓷，怕不是嫌命长？
她抱着女儿走出车厢时，萧昱辰已经来到了马车前头。
一个面容发黄，身形消瘦的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的膝盖和手掌，都磕破了。
身上洗的发白的衣裳，也滚上了灰尘。
“走，咱们快跑！”
女子拉着两个哭泣的女儿，根本连看都没看萧昱辰，跌跌撞撞地就往山林里跑去。
“站住！你这个丧门星！你给我站住！”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手拿烧火棍，气势汹汹追在后头。
女人不知是否被马撞到，但摔这一跤，实在不轻。
她瘸着腿跑不快，很快被那粗壮的老妇人追上。
老妇人一把夺过她牵着的两个小女儿。
“是你们撞伤了……”
老妇人冲萧昱辰嚷，但见萧昱辰一身森冷的气势，十分可怕。
莫说老妇人会怕。
萧昱辰这会儿心情可是不太美丽。
他着急赶路，但越急越出差错……他连阴沉地能滴出墨来。
就连温锦站在他身边，都觉得压抑。
“撞伤了人得赔呀……”老妇人小声嘀咕着，似乎想要几个钱，但萧昱辰的气势，让她不敢放肆。
她扯着两个女孩儿往回走。
“站住！光天化日，你带走别人的孩子，想干什么？”萧昱辰看那受伤的女子一眼，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
老妇人瞪大眼睛，“这是我自家的孩子！这是我孙女！这丧门星，克死了我儿子，如今还想拐走我孙女，我能让她把我孙女拐进山里吗？一个当娘的，心怎么那么狠？！”
老妇人转过脸来骂那女人，“娶了你，我老高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克死我儿子，一个带把的也不会生！就生了两个赔钱货，你还要带进山里！进山里干什么？喂狼吗？还是跟你一样当野女人！”
老妇人嘴巴突突突，像机关枪，一通输出。
把萧昱辰都给听愣了。
那受伤的女人，却面容冷漠，一双灰扑扑的眸子里，死寂一片。
仿佛听惯了似的，没激起她丝毫的愤怒情绪。
“阿娘，赔钱货是什么？”玥儿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地问温锦。
温锦皱眉，还未解释。
那老妇人道，“就这俩贱蹄子就是赔钱货！养那么好干什么？还想送去读书？读完书，还不是嫁给人家？成旁人家的人？这不带把儿的就是赔钱货！”
“住口！”萧昱辰皱眉怒斥，他脸色更难看了。
当着他宝贝闺女的面儿，说这种粗陋的话……他恨不得拔了那老妇人的舌头。
“官人息怒……走，咱们回家去！啊——”
老妇人话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
原来那个小点儿的女孩儿，忽然低头，趴在她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贱蹄子！”老妇人扬手要打那小女孩儿。
大点儿的女孩儿一把抱住老妇人。
她替妹妹挨了那结结实实地一耳光。
小姑娘蹬蹬跑回她娘身边，“阿娘，呜呜呜……我们不要分开！”
玥儿被小姑娘痛哭的声音触动。
她也紧紧地抱着温锦的脖子，“阿娘，我们也不要分开！”
温锦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玥儿不怕，阿娘爹爹都在这儿呢，我们不会分开。”
“大官人，求您救救我娘，我娘以前在镇子上给人做账房先生，我爹没了以后，她还能挣钱给家里……
“如今她被人赶回来，镇子上说……说皇上不让用女账房了，我娘不能出去挣钱了……
“祖母收了人家的钱，非逼着我娘改嫁……还要把我姐妹两个卖了，给人做童养媳！
“大官人，求求您，买下我们吧！我们不想跟阿娘分开……不想给人做童养媳……我们能伺候夫人、小姐！
“我们会洗衣服，会挑水、做饭！求求大官人了！”
那个年纪大点儿的女孩儿，脸上顶着红通通的巴掌印子，跪在马道旁，砰砰磕头求萧昱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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