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长公主与自家小姐之间的情谊,自不用猜疑,只是小姐若是知晓,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此赶她走?
左边是厨房,右边又出庵的回廊,春晓站在其中,乱了阵脚。
罢了!
小姐就算赶我走,我赖着不走不就行了!
她下定决心,当即冲庵外小跑而去。
而这边,苏景宁满脑子都是郑昊,并未注意到春晓这次领饭食,比往日用了更多的时间,故也没有多问,只一口口嚼着口中吃食,味同嚼蜡。
春晓也同样心虚,平日里吃饭的时候,她为了让苏景宁多吃些,总要说些逗乐的话,但今日她却格外安静,不仅没有打趣,甚至连给苏景宁布菜的时候,连眼神都不敢对视。
苏景宁心不在此,依旧没有发觉端倪。
直到又过了几日,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郑八少爷已经多少日没来过了?”她问春晓。
春晓心虚地望向别处:“四五日了。”
“他上次离开的时候,说了不会再来了吗?”苏景宁又问。
“没有。”春晓嘴上答着苏景宁的话,心里却惦记另外的事。
想来是长公主收到了消息,劝住了郑八少爷,所以才不来了。
也不知该不该向主子坦白……
“难不成翻山的时候,被狼伤了?”苏景宁一句话,将春晓的念头当即吓了回去。
“那怎么办!”
苏景宁努力想要沉住心,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心:“你赶紧前去打探,快去!”
春晓得令,赶紧又跑向庵外。
卖香刘叔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她气喘吁吁站在跟前:“刘叔,快替我传话,让殿下查查郑府八少爷是否安好!”
刘叔整理着案前的香火,连头都没抬:“好着呢。”
“你不去查怎地知晓?”
“我今日还见过他,当然知晓了。”
郑八少爷今日到了尼姑庵外,却不去见小姐?春晓越发不明白了。
却只问:“前几日我让您带的话,已经带给殿下了?”
刘叔这才抬起头来:“是啊姑娘,我看你那么急,一刻都没耽误,立即拿着你的信去通报了。”
“然后呢?”
“这不殿下身边的胡万生,今日便同郑八少爷一起上了山,说要在尼姑庵不远的地方,为郑八少爷再修一座庙。”
“为郑八少爷修庙?”春晓大吃一惊。
“是啊,郑八少爷说要出家为当年北翼去世的士兵祈福,长公主当即同意了,还说念在其忧国忧民,便说在此单独建庙,让他在其中潜心祈福。”
“完了,完了!”
刘叔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春晓却一刻也忍不了,甩开步子便往小院跑去。
什么为士兵祈福,这不明摆着只为守着小姐青灯古佛吗!
怎得这般胡来长公主也同意了!
越想,春晓越觉当初不该瞒着小姐,这般鲁莽地去联系长公主,这中梁人人皆知,长公主可是虎起来,连亲王都敢杀的人啊,怎地偏她忘了。
“小姐!出事了!”
她摔门冲到苏景宁身边,直直跪了下来。
啪。
杯盏碎了一地。
“他出事了对不对?”苏景宁泪也顺势砸了下来。
春晓点头又摇头,将苏景宁本就揪起的心,抛上又砸地!
“好生说,从头说!”
苏景宁难得拿出主子的气势压春晓,如此,春晓落在刘叔那的理智,也终于一路追赶,回到了肉身。
于是她一五一十,将最开始瞒着苏景宁去找长公主,又到如今长公主要成全郑八少爷,让其出家的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什么!”苏景宁猛地从椅间站起,“这般荒唐,阿初也应了?”
“长公主当年亲眼所见您因郑八少娶亲而痛心至极,如今郑八少爷去求为您出家,说不定替您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阻拦?”
苏景宁如梦初醒,二话不说立即往外。
“小姐您去哪里?”
“进城,找许府找阿初去!”
一路马车,到许府外的时候,比记忆中多了许多侍卫。
苏景宁忐忑上前自报尼姑庵旧友,原以为还要费些精力才能进府,竟没想到门房径直开了门,热情便往书房迎了过去。
江云初书房门大开着,刚走上桥,苏景宁便远远瞧见靳知安正站在江云初身边,似是在汇报什么。
按照礼数,她应站在屋外等候下人通报,但她生怕晚一秒,郑昊便剃下了三千烦恼丝,一切尘埃落定!
“阿初!”
她小跑进到跟前,气都没喘匀,甚至也顾不得一旁靳知安笑话:“阿初,不要让他出家!”
“我求你,求你帮我们离开,随便去哪里只要能离开京城。”
“阿初,我想同他一起,去过自己的日子。”
“你帮帮我,好不好?”
“不要出家,出家就真没机会了。”
说完,她痴痴望着江云初,等着她命运的宣判。
谁想江云初目光一转,望向了她身后:“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不如我懂她。”
这是何意?
顺着江云初的目光,苏景宁也缓缓转身,向身后看去。
郑昊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许一直都在。
他含着泪也同样痴痴盯着苏景宁,越走越近:“是啊,还是殿下您明智。”
“这是什么意思?”苏景宁不解看向江云初。
郑昊顾不得众人,情不自禁一把将苏景宁拥进怀中。
“前几日,殿下收到了春晓的信,当即便猜到,其实你也想重新开始,但是顾虑太多,所以便偷偷逼了你一把。宁儿,我的好宁儿,方才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咱们一起离开,一起去过咱们的日子。”
“今日就走,另外找个身份,去江南重新开始!”江云初也兴奋站了起来!
方才有多孤勇,现在反应过来就有多后悔。
她可是先皇的妃嫔!
若是因为这般任性伤害了所有人……
苏景宁推开郑昊,连连后退摇头:“可这哪有这么简单?”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靳知安,也终于忍着泪开了口:“我古家做这事早已轻车熟路,您便放心吧!”
身边,三双期待又坚定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就等着她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也愿闯。
直到她终于点下了头。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竟引得所有人的泪,奔涌而出,难以自抑。
原以为这般大事,就算是有江云初相助,也还得准备一段时间,竟没想到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当夜,苏景宁便同郑昊一起,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出城的时候,城门格外热闹。
“南山起火了,你们听说了吗?”
听见路人的声音,苏景宁当即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仔细听着。
“是啊,一座尼姑庵起火了。”
“听闻除了一位在那修行的太嫔死了外,其他尼子都成功救了出来。”
“唉,今年皇家格外不消停。”
“不过不受宠的太嫔罢了,宫里都没什么消息,你又在这伤心个什么劲?”
苏景宁缓缓放下了帘子,就像是终于放下了半生的包袱,肆无忌惮埋进了郑昊的怀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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