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谨言公文看到一半,便听有人急匆匆进来禀报:“少卿大人……有人来报,护城河边捞上一具死尸!”
成谨言脸色一紧:“带上人,同本官去现场查看。”
“是!”
一路车马疾行,很快来到护城河岸,成谨言下车上前,此时现场已有不少人围观,一声成大人到,使围观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成谨言从容淡定走过去。
“仵作何在?”
一四十开外中等身材的男子躬身道:“小人在。”
成谨言问实体情况如何,仵作答是他杀:“死者中年男性,身材高大,死亡时间大约两日内,后颈有於伤,应该是被重物所击,手脚及颈间均有勒痕,是死后抛尸河中,他杀无疑。”
成谨言弯腰蹲下,将盖在死者身上的草席揭开,尸体已近乎“面目全非”,因长时间浸在水里,周身浮肿,且散发出阵阵恶臭,不少人不约而同转开头,更有甚者跑到一边大吐特吐。
有下属递给成谨言一块白棉布巾,成谨言摆手拒绝,将草席重新盖好起身:“将尸体运回大理寺,仵作进一步检查,尽快查明死者身份。”
说完转身离开,善后工作交给底下的人即可。
跟随成谨言到场的众人,不约而同感叹大理寺继冷面煞神韩朝阳之后,又多了个笑面罗刹成谨言!
因为全大理寺的人都知道,成谨言平时一本正经,只要他想算计谁了,一准冲谁笑,眼睛都是眯起的那种……
此“凶名”甚至传到当今圣上的耳里。
晋安帝嗤笑:“冷面煞神,笑面罗刹?呵呵……感情朕的大理寺都快成人间地狱了?倒是有意思得紧,韩爱卿,这几日你窝在朕这里已经够久了,怎么,不回去你的大理寺瞧瞧热闹去?”
这个成谨言,还真挺有一套,晋安帝心知韩朝阳窝在宫里的原因,原本他也是抱着看戏的心思,却没想到,成谨言那家伙,居然能兵不血刃地修理了整个大理寺,短短三日内……
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左轩贺戏谑调笑:“皇上所言极是啊!朝阳兄,你若再不回去,怕是你的大理寺,都要被那成谨言一手掌控了。”
啧……真是好手段,他都佩服得紧呢。
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他与冷面到不近人情的韩朝阳的对手戏了怎么办,真是令人激动。
一个冷硬强势,一个阴柔有手段,这俩人要是掐起来,估计有得好看……左轩贺抬眸看了看晋安帝,见他眼里同样的兴味儿,心里就更雀跃了。
韩朝阳人虽冷了些,可不是没脑子的,反而脑筋转的比谁都快,否则也不会屡屡破案,稳坐大理寺卿的宝座。
“呵……恐怕要让左大人失望了,成谨言亦是我大理寺的人,你就怎知我同他,不会联手?”
新来的就一定要开掐嘛?想太多了……韩朝阳冷笑。
噎得左轩贺一顿,嘴角抽了抽,瞧着韩朝阳的背影跺脚:“皇上,他……什么意思!”进走前还嘲讽他幸灾乐祸,韩朝阳他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嘛?
……
大理寺。
成谨言得知大理寺卿韩朝阳回来的消息,略带些探究,这三日对此人多是听闻,正式见面还是初次,说不出什么反应,放下手里的卷宗,理了理朝服起身出门相迎。
“大人。”
衙役丙郜颇有眼色,见了韩朝阳的面便躬身打招呼,急着替二人互相介绍。
“这位便是新来的大理寺少卿成谨言,成大人,成大人,这是我们大理寺卿韩大人。”
成谨言拱手抱拳:“韩大人。”
变朝阳眸子一瞥,朝成谨言点了下头示意打过招呼了,简单问了下近日有何事发生,越过成谨言身侧时,似乎“不经意”问了句:“成少卿?你可同御史忠承左大人有过节?”
成谨言一怔:“左轩贺?”随即摇头:“并无。”
韩朝阳不置一词擦身而过,同聪明人说话,有些事大可不必说得太多。
所以。
才更容易误会……
成谨言默默将此事记下,随后跟着韩朝阳入了正堂,恪尽职守地汇报。
“韩大人,今日下官带人在护城河岸上,带回一具死尸,仵作检验认定是他杀。”
“所以?”
所以什么?成谨言一怔,随即韩朝阳道:“以后这种小事,你大可自行解决,不必问过本官。”
言外之意便是,等什么时候出了他成谨言搞不定的事,再来找他。
成谨言:……
忽然觉得,若非是韩朝阳有意试探他的能力,便是自己进了一个很不靠谱的部门儿……
虽说韩朝阳名声在外,可怎么总觉着,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是什么鬼!
当天出了查出死者身份,乃北城一个屠户,姓李名大壮,人送外号李屠户外,其他一无所获。
仵作哪里成谨言还让继续检查,天擦黑前,成谨言坐着软轿回府。
容锦正抱着女儿逗弄,见他回来才让朱玉将小包子送去奶嬷嬷那里。
“今个怎地瞧着脸色不好,衙门里有事烦心了?”
让她猜下,若是有人敢给成大公子下马威,三天了,保准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给他们一把火烧个干净。
所以不可能存在被人欺负一说,否则就不是成大公子了。
所以是?
“有案子了?棘手?”
成谨言轻笑,刮了她鼻头一下:“什么事是能让你夫君觉得棘手的?是有个新案子,目前还在查证,不急。”进度慢了些而已。
容锦一时来了兴趣,现成的八卦,要听!
“什么案子,同我说说呗!”最近无所事事的她都感觉长分量了。
成谨言挑眉,不是喜欢打麻将?怎地不玩儿了,近两日似乎也没听她怎么叨咕外头的新鲜事儿,怎地突然老实起来,不出去闲逛了?
容锦撇嘴:“还不是前几日太过倒霉,打麻将把这个月的月钱都输完了,前儿上街还掉了钱袋,少说几十两呐!”
不行,不能提,她这心肝儿都快疼了,雀儿再小那也是肉啊!
成谨言无奈失笑:“小财迷。”
说话将自己怀中的荷包拿出来,将全部的散碎银子给了容锦,荷包是舍不得的,那是容锦点灯熬油,通宵达旦,缝了三天才鼓捣出来第一只荷包。
虽然“不怎么好看”,针脚不怎么匀称,上面绣的是啥到,现在他都没看清……
不过是容锦送的,自然是要宝贝着的,否则瞎了那份儿心思,也对不住她差点戳烂的那双手指头……
容锦见他把自己一时起兴绣的“东西”当成宝贝时时揣着,心里热乎得紧,美滋滋地收好银子,才抓着成谨言的腰带,替他更衣。
晚饭过后回房,容锦抓着成谨言让他讲讲衙门刚发生的案子。
成谨言见她缠的紧,无奈只能耐着性子给她讲了。说到死者是个四十好几的屠户,每日以杀猪卖肉为生,交际圈子不广,也没什么仇家,什么人回去杀他?
容锦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搭在成谨言腰上,煞有其事啧啧两声,分析道:“要不是仇杀,就是两种可能,一位材,二为情。”
容锦板着脸,装作大侦探样分析:“一种可能屠户回家太晚,被人劫财,二一种嘛……诶,那屠户有老婆,就是娶妻没有?”
成谨言垂着眼皮看了眼容锦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头顶,闷声道:“据说几年前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到此成谨言眸子暗了暗,突然想起当初容锦生产时,紧张的场面……确实危险,所以他决定,以后还是不再生的好。
容锦没Get到他内心的想法儿,继而道:“这样的话……那二一种情杀的可能性……莫非是李屠户饥渴太久,忍不住睡了别人的老婆?被发现了,然后就……”
被咔嚓解决了……
成谨言揉了揉眉心,觉着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为好:“不早了,睡吧。”
容锦正兴致盎然,哪里肯睡,最后还是被成大公子强行……按在床上一顿耳鬓厮磨,累狠了才呼呼大睡。
成谨言扣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替她掖好被子方才闭眼。
翌日。
容锦还没睁眼,成谨言便要去参加早朝,这是成谨言第一次参加,头三天都是待在大理寺适应环境。
成谨言穿戴整齐,乘马车直奔皇城,车夫成了成安,之前薛玉林进京,已经把那只瘸的腿脚治好了。
不愧是神医,半点后遗症都没,活蹦乱跳的,而今整个人又回到从前爱说爱笑的开朗性子。
下了朝,成谨言又去了大理寺询问案子,仵作回答并无更多线索,能查的都查了,丙郜如今是随身听候成谨言吩咐的差役。
按成谨言的吩咐,昨日去查了死者身份,今日又授命去查他的过往背景,以及有无仇家。
午时丙郜便回来禀报,查到的李屠户的生平过往。
李屠户今年四十有三,家住东街明水巷,以杀猪卖肉为生,几年前妻子难产去世,李屠户颓丧过一阵,后来逐渐振作起来,又干回了屠户的老本行。
再然后又娶了个续弦,还是个青楼妓子,没多久那妓子就跟个跑堂的跑了,还顺带卷走了李屠户所有钱财。
从那时起,李屠户多了个酗酒的爱好,直到昨天,被发现死在护城河里。
“若说有仇,也应该是李屠户跟那个拐走妓子的家里人有仇,可死的却是李屠户,这就说不通了,莫非是见李屠户喝醉了酒,见财起意?小的问过,那天晚上李屠户确实在云来酒馆喝酒,天黑透了才走的。”
成谨言凝眸:“去将云来酒馆的掌柜和伙计请来。”
……
成谨言又仔细询问过掌柜和伙计,两人口供大致相同,皆说李屠户是被杀的那天晚上,天很晚才离开,酒馆都打烊了。
成谨言又问:“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李屠户离开酒馆时。”
掌柜的寻思了会儿才摇头否定说没有,店小二补充,那天已经很晚了,店里只剩下李屠户一人,并没什么可疑之人。
成谨言狐疑。
若非有人暗中盯梢,事前知晓李屠户酒醉,一般人恐怕都不对他敢动手。
因为李屠户场面杀猪宰羊,浑身的杀气,加之长得虎背熊腰,若遇拦路打劫,即使三五个人也要掂量掂量。
可他派人查过酒馆到他家的唯一路径,没有一处打斗过的痕迹留下。
成谨言当下又带人去了李屠户家里,门窗都是死的,表面上看似乎没人进去过。
“来人,把门弄开。”
果然,闯进去一看,虽然屋里刻意收拾过,可仔细检查下,还是可以看出有搏斗过的痕迹。
比如床头柜有一处指甲抓痕,比如一把椅子断了个脚,再比如墙上有一处给污渍,仔细分辨后得出结论,竟是血迹。
难不成真如成谨言所料,李屠户是死在自己家中的?此处才是凶案的第一现场?
”立即派人封锁此出,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是,大人!”
成谨言又仔细考察过现场,除了除了发觉可能是第一现场外,并无其他发现,而今又是半点思路都无。
不禁想到,巡演上容锦那套分析说辞……
若非拦路抢劫,有可能是李屠户睡了谁家老婆呢……
成谨言扶额:“派人看着此处,回大理寺。”又忙活了一整天,仍旧毫无头绪。
成谨言同仵作又亲自查看了一遍尸体,后颈的伤和颈间的勒痕皆不致命,李屠户死因……蹊跷啊!
晚上容锦继续追问了此事,成谨言如实相告,容锦开始发挥脑洞,据多年啃小说,看电视的经验。
容锦表示,找不出死因,就查验头顶啊!
成谨言当即灵光一闪,天都黑了又重新穿戴整齐,带着成安出门,去了大理寺的停尸房。
果然。
头顶处有明显痕迹……
翌日,成谨言再次传了仵作,让他检查头顶之处,仵作竟从头顶,拔出一颗五寸多的细长铁定来!
“大人机警,这头顶的铁定,正是李屠户的致命之处!”经验丰富的仵作都有些佩服成谨言这个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了。
“丙郜,着人去查李屠户家附近,可有铁匠铺子,家中都有什么人,都给我查清楚。”
丙郜奉命前去,半日后回来禀报:“回大人,您可真是神了!李屠户家附近有两个铁匠铺子,一个是张铁匠,年纪太大,已经有阵子不做生意了,另外一个就是王铁匠,大名王根生,四十好几,属下刚带人去了铁匠铺询问,结果那王根生转头就跑,嘿嘿……被属下给逮回来了。”
丙郜嘿嘿一笑,正欲邀功,成谨言眉毛一挑问道:“人呢?”
“扔牢里了!”丙郜据实以报。
“去大牢,本官亲自审问……”
成谨言一去盘问,那王铁匠竟连大刑都没用上,就主动什么都招了。
出奇的事,竟然同容锦瞎猜的,八九不离十。
成谨言:……
忽然觉着自家媳妇有当神棍的潜质怎么办……如此一来,万一那日成家败了,去大街上摆摊算命什么的……
咳……有点跑偏。
成谨言摆正身子,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仔细听王铁匠的供述。
据他讲述,那李屠户数月之前一次醉酒,晚上吴闯他家,恰巧那日王铁匠去了大哥家吃酒,只王铁匠的妻子一人在家。
李屠户不知怎地,竟兽性大发,强迫了王铁匠的妻子。
事后王铁匠的妻子自缢身亡,并将原因告知了王铁匠,称自己没脸活了。
王铁匠一把年纪一直没娶到老婆,恰巧几年前在城外救了个年岁不大的姑娘,是个小村姑,进城的路上差点被流氓欺负,恰好得王铁匠相救,无意间被王铁匠看了身子,便嫁给了王铁匠。
王铁匠自然喜不自胜,白得了个年轻媳妇,平日里宠成个宝,没想到……
所以王铁匠对李屠户是恨之入骨,草草置办完妻子的后事,便暗中盯着李屠户,借机将他杀了。
故事是挺曲折,王铁匠讲的呲目欲裂,愤愤不平,看样子并不像撒谎。成谨言着人录了口供,王铁匠垂着脑袋画押,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
事后成谨言将案情告知大理寺卿韩朝阳,呈报朝廷按律法判,秋后处决。
皇宫御书房。
晋安帝睨着韩朝阳和左轩贺二人,嘴上噙着似笑非笑:“如何,两位爱卿觉得,成谨言此人能力如何?”
四日内破案,头顶铁钉,铁匠铺仇杀。
啧啧……这个成谨言,越来越不简单了……
左轩贺摸着鼻子眼观鼻鼻观心,成谨言破案的整个过程韩朝阳说的一清二楚。
他就纳闷了,明明找不到致命伤,已经陷入瓶颈,怎么突然之间峰回路转,头顶上有铁钉这样的事都能被他想到……简直有如神助一般啊!
转折的他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皇上,臣只是想不通,成谨言他是如何想到那根铁钉的,可是连仵作都没发现,额何况仅凭一根铁钉,就知道是铁匠铺?这也太……”
太匪夷所思了。
不止左轩贺,就连晋安帝和韩朝阳都想不通。
成谨言究竟是如何猜测的……
“来人,传大理寺少卿成谨言入宫觐见。”既然想不通,那就问过便知晓了。
……
此时成谨言正在家中陪容锦用午膳,刚破过一个案子,今日恰巧沐休。
容锦正好奇案子怎么结论的呢,成谨言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容锦只觉脑洞都需要修了……
尼玛太狗血了吧,还真让她猜个八九不离十,这特么不是电视连续剧也不是悬疑小说好吧。
虽然她穿越这件事,本身就挺狗血,可拜托老天不要再随意添加剧情好不恶俗啊简直。
饭后成谨言还揉着容锦的脑袋,说多亏她提的醒,容锦脑回路都快抽了,她也没想到的好吧,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总之案情真相大白,锦儿功不可没,说罢,想要什么,为夫都可满足了你。”
只要他有,只要他给得起的,都不在话下。
容锦扑在成谨言身上腻歪:“公子……你这样可是会把人家宠坏的……”
成谨言眼皮子抽了抽,好半晌才忍住面皮道:“你不是常说,你原来的世界有句话叫做——宠妻狂魔么,把自己的女人宠的无法无天,且只有自己受得了,就不怕被别人抢走了。”
容锦:……
要不要这么当真啊?
她怀疑自己,这么这日子究竟都对成谨言,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仔细一想,好像太多,太杂了……
谁让他喜欢听她讲以前的事,且她闲来无事,总喜欢“缅怀”过去,找找自身曾经属于现代的存在感。
所以说,一不小心就说的太多,偏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种,以至于如今她自己都hold不住的地步。
MMP……
“要不……我在给你讲讲,现代的一夫一妻制,和二十四孝好老公守则?”
成谨言轻笑,揉了揉她的头道:“好。”
容锦:……
“还是算了,这种事还是留着晚上躺床上将何时……难得你沐休,咱们出去逛逛呗?”
“依你。”
如今的成大公子,嫣然已成了宠妻狂魔,且打都打不住那种。
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走,随后宫里前来传旨,召成谨言进宫面圣的小太监晚来了一步,扑了个空。
垂头丧气回宫交差,还被皇上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人不在府上不会去找?怎么需要朕教?还不快去!”
晋安帝气的不轻,这两年宫中内侍是一茬不比一茬,办事不利索,个顶个的猪脑袋!
太监总管倒是机灵,急忙递了杯温度适中的茶过去:“皇上,您消消气,许是刚入宫便调过来的小太监,回头奴才着人好好教教规矩,莫地没事惹陛下不痛快。”
晋安帝喝了杯茶,方才消气,实际上也没生多大的气,否则那小太监焉有命在。
太监总管上赶着拍马屁:“皇上心胸宽厚,泽披天下!”
晋安帝笑骂了句少拍马屁,多办正事才是正经,太监总管摸摸鼻子退到身后不在做声。
心底却默默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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