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妃本是亲王正妃,论理也该自称一声“臣妇”,但她却一口一个“妾身”,言及惠王时更是遮掩不住的厌恶,而她口中所说的那些更是让得一旁的世子妃满脸惊愕。
“母妃……”
惠王世子妃子忍不住抬头,神情错愕:“您和父王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很是恩爱?”
惠王妃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便冷笑了一声:“你见过哪个恩爱夫妻常年分房而居,你又见过谁家当家主母日日都在佛堂?我不过是他拿来装样子的继室!”
“当年我嫁入王府虽非自愿,可也曾想过要与他好好过日子,我收敛脾性,照顾原配子嗣,主持王府后宅,想要与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可他却给下绝子药。”
“他给我下药不久我便知道他真面目,与他也撕破了脸皮,要不是因为我娘家尚有几分底气,要不是他怕被人知道他庸碌模样下从不甘屈于人下的野心,他怕是早就让我病死在王府后宅。”
惠王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憎,而嘴里的话也说的世子妃满是苍白。
世子妃嫁入惠王府后的确知道父王待母妃不似世子待她热情,可是他从不下母妃颜面,母妃掌着府中中馈,所有姨娘也都规规矩矩,父王对她虽无宠爱却十分敬重,许多事也都是母妃说了算。
可是她从不知道二人竟是早就撕破了脸,父王的那些“敬重”也全都是假的,或许里面还藏着几分断了母妃子嗣的心虚。
惠王妃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皇后娘娘,惠王从未视我为妻,也知我与他嫌隙,他既是怀疑猜忌于我,也同样存着成事之后将我舍弃的心思,否则他此次谋逆绝不会放过我娘家助力。”
“他送我入宫为质,若非同行的还有世子妃和她腹中嫡孙,估计不等娘娘做什么他就能先舍了我。”
“我知谢倬谋逆罪不可赦,可我实在不甘为他去死,求娘娘能够饶过妾身一条性命,妾身愿意剃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再不问尘世,求娘娘开恩!”
惠王妃用力磕头伏在地上,只盼棠宁能饶她性命。
棠宁看着她沉默不言,旁边太皇太后轻声开口:“容慧当年的确并非自愿嫁入惠王府。”
“太奶奶?”棠宁看她。
太皇太后唏嘘:“她是姚家嫡女,姚大人与你外祖父还有几分交情,容慧当年本有喜欢的人,是位战场悍将,二人也快要议亲,却阴差阳错被先帝指婚给了谢倬。”
“姚大人也曾是被当年东宫之事牵连者之一,只是他比荣太傅退的更早,在东宫出事前两年就带着姚家去了地方为官,又与太子不似荣家那般亲密,所以姚家未受太多罪过,但这些年姚家跟惠王府的确不甚亲密。”
当年东宫未出事前,太皇太后是知道前朝事的,也知道姚家虽然嫁女入皇子府,但不知为何与谢倬疏远,后来东宫出事太皇太后被囚禁,但前几年脑子未曾糊涂时也是知道一些的。
那时因太子之死朝堂不稳,先帝和废帝还要对外做些表面功夫,她偶尔也能见到几个外人,姚家女便是皇室之中难得会入宫探望她的。
后来她脑子糊涂了,废帝害死先帝上位,她便再不知外间事。
太皇太后拉着棠宁的手:“她是也是个苦命人,若查实姚家未曾涉案,就饶她一命吧。”
棠宁闻言说道:“既然太皇太后替你求情,本宫会命人去查姚家,只要你所说属实,本宫会下旨允你与谢倬和离,赦免你无罪。”
惠王妃……姚氏顿时激动,连连磕头:“妾身谢皇后娘娘恩德。”
惠王世子妃眼看着身旁人求了恩德,连忙几步上前:“皇后娘娘,妾身……”
“怎么,你也与惠王世子情谊不合?”
世子妃脸色顿白。
“还是你如姚氏一样被逼嫁入惠王府?”
世子妃摇摇欲坠,对上棠宁眼神半句谎话都说不出来,她和世子情谊甚笃,满京城皆知惠王世子待世子妃真情一片,她多年未孕世子依旧不离不弃,就算她想说一句感情不好都不可能。
世子妃挺着肚子跪伏上前:“妾身与世子的确感情好,可是妾身真的不知府中谋逆之事,世子从未与妾身说过。”
“娘娘,娘娘您能饶了母妃,求您也饶了妾身吧……”
“妾身已有了身孕,孩子再有两月就要出世了,妾身求皇后娘娘看在妾身腹中孩子的份上,饶过妾身一命。”
惠王世子妃是极好的长相,哭起来时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挺着大肚子跪的艰难,脸色惨白着哀求时惹人怜惜。
见棠宁不为所动,又似是见太皇太后人老心软,她抬头朝着太皇太后哭求。
“太皇太后,您老人家最是慈悲,稚子无辜,臣妾求您,求您让皇后娘娘饶我们母子一命……”
“妾身愿意和母妃一样剃发出家伺候佛祖。”
棠宁闻言猛的就蹙了眉,这世子妃看似温顺纯然,可话里话外却踩着惠王妃做筏子,明知她已经宽赦惠王妃,她若有半点善心就不该提起好不容易能够脱罪的姚氏。
姚氏能够脱罪是情有可原,但惠王世子妃却不一样,棠宁眼底多了些霜色,却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人,怕她有心饶了世子妃。
谁知方才还温和慈爱的老人突然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扭头冷淡。
“怎么,哀家若是不帮你求情,便不慈悲了?”
世子妃浑身一颤:“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一样。”
太皇太后垂眸看她时,那双本该浑浊的眸子似是一眼能将她看穿。
“稚子的确无辜,但他父亲不无辜,他身上的血脉不无辜,若是昨夜侥幸让谢倬父子事成,你腹中这团尚未见天日的东西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说你毫不知情,那是因为你夫君对你爱重,对你腹中孩子怜惜,你们既然享受了惠王府的尊贵,更曾有机会享受他们胜利的果实,那自然也要承担他们失败后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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