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卫伸手去抓铖王,铖王退开就想躲避,只可惜那牢中不过方寸之地,他根本就躲避不开。
被人擒住时,铖王嘶声道:“宋棠宁,你就真的不想知道荣玥的孩子在哪里?”
“我知道你们会用刑,可是他是本王的保命符,你们若不放过本王,本王绝不可能会告诉你们他在何处,而且他被本王养在秘密之地,让人严加看守,本王一旦出事,他也休想活下去。”
“他可是荣玥的孩子,是她的血脉,你要是害死那个孩子,荣玥会恨你的……”
“砰!”
沧浪一巴掌就甩在铖王脸上,将胡说八道的铖王打的踉跄撞在墙上,没等他站直身子就重重一脚踢在他肚子上,疼的铖王惨叫了一声,整个人跪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见过不少嘴硬的,可进了刑司也得哭爹喊娘。”
沧浪抓着铖王就直接朝着牢门前扔了过去,立刻就有人上前将他捆住了手脚提了起来。
铖王只觉五脏六腑都好像是移了位,疼的冷汗直流时被人拖拽着朝外走。
路过宋棠宁时见她一声不吭,他只能扭头看向对面:
“萧厌,本王跟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要掺和其中置本王于死地?”
“如果只是为着荣家留下的人脉,荣迁安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又还有多少人能顾全当年情谊?我知道你在朝中树敌颇多,也知道你靠着陛下并不安稳,只要你放过本王,本王能做的远比宋棠宁还要更多,本王可以帮你的……”
萧厌侧头看着铖王:“你能帮本督什么?”
铖王急声道:“只要你想,我都能帮你,只要你我联手什么事情都能让你如愿。”
萧厌笑了声:“是吗,王爷这话的确让人心动。”
铖王刚放松了些,就听萧厌说道:“你既然这么诚心,那不如先跟本督说说,当年你从何处带回的谢寅。”
铖王脸色瞬变。
萧厌侧头:“怎么,王爷刚才不是还说,本督想要什么,王爷都能让我如愿?”
“我说的不是这个……”
铖王忍着慌乱,当年将谢寅养在膝下,那是冲着将来能借着他将荣家一切拿到手上,又有足够把握拿捏他帮他的亲儿子。
可是谢寅的出身怎么可能告诉萧厌,一旦被他知道谢寅来历,万一顺藤摸瓜查出不该查的东西,那他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谢寅不过是我随便从外面抱来的,萧督主何必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连个无关紧要的你都不愿意说,本督哪还能期待其他,毕竟如王爷这般连枕边人都能欺骗的,本督可不敢信。”
萧厌说完之后,就直接冷淡道:
“把人带走!”
“萧厌你……唔唔唔……”
沧浪眼疾手快直接扯过一团干草就塞进了铖王嘴里,押着他的人快速将人拉走,而这一次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人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地上被拖出长长的印子,牢门开启又阖上的声音传来。
这关押天潢贵胄的特制监牢里,就只剩下萧厌二人。
牢中阴冷又不见光亮,萧厌并没逗留,领着棠宁就朝外走,见小姑娘一直安静跟在他身后,萧厌脚下慢了下来。
“信了谢天瑜的话?”
“没有。”
棠宁摇了摇头,她刚开始的确有一瞬间是信了他,可是后来看到谢天瑜那般不顾脸面跟阿兄求饶时,她就反应了过来。
以谢天瑜的无耻,以那个藏在暗处跟他奸情不断的女人的狠毒,他们这些年屡屡害人性命,甚至不允姨母怀有身孕,谢天瑜到现在都膝下无子,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允许当年那孩子活着。
棠宁跟在他身旁低声说道:“当年姨母产子时,外祖父还在,荣家更是如日中天,谢天瑜想要靠着外祖父来争夺皇位,跟戾太子他们博弈,暗中换子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要是将姨母的孩子留着,只会遭来无穷后患。”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能绝对守得住的秘密,纸包不住火,再深的秘密也有泄漏的可能,除非这个秘密彻底无人再提及,知道秘密的人也全数死绝。
当年知道此事的人几乎没有活口,蒋嬷嬷也只不过是因为不能死,才成了其中最大的“意外”。
棠宁抿了抿嘴唇,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昏暗油灯:“其实我不在意那个孩子还活着没有,就算他真的没死,我也不打算让他见姨母。”
有了骨肉至亲,就有了牵绊,有了牵绊就意味着会心软。
那个孩子是所有欺骗的开始,哪怕稚子无辜,可铖王妃的半辈子都葬送在那数不尽的谎言里。
她宁肯那个孩子死了,也不愿意让好不容易才跟铖王府割裂开来的姨母再次陷入其中,让那个孩子认了铖王妃后成为她的软肋,甚至成为第二个“谢寅”。
她可以给他好的生活,让他远离京城安稳活着,却不愿意让他出现在铖王妃面前。
棠宁低声说完之后,才看向萧厌:“阿兄,我这么想,是不是太过心狠?”
狱中甬道黑漆漆的,只有两侧墙上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影。
萧厌走在她身前半步,听到棠宁的话后疏漫而又冷淡:“人都有亲疏远近,感情自然会向着自己在意的人,如果有个素未蒙面的人出现,一定会伤害到我在意的人,那我会做的比你更狠。”
斩草除根也不是不可能。
他声如山中冷玉,浸着一丝寒凉。
“你用不着拿世俗的仁善来苛责自己,也不用让自己活在在他人眼下,自私任性,随意快活些,没什么不好。”
他父亲当年倒是十全十美,人人称颂,他是所有人眼里最好的太子,处处都以德行要求自己,从不逾矩半步。
他在东宫时,谁不说他会成为不世明君,可是后来呢,他不也是死的凄惨,恶名满身,人人唾弃。
棠宁抬眼看着身侧男人宽阔身形,明明他说话时面色如常,可是她却莫名感觉到他说完那句话后有些难过。
就像是藏着从未露于人前的怨愤和讥讽,似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控诉什么,连周围空气都压抑了起来。
棠宁突然伸手拉住了萧厌的手腕,那纤细柔荑微凉的触感让得萧厌脚下一顿。
他回头,就见小姑娘粉唇轻启:“阿兄,你在难过吗?”
萧厌愣了下,刚想说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人死不能复生,难过又不能当饭吃,可嘴里话还没出口,就见小姑娘突然靠近他身前,垫着脚尖仰着头,竭力伸手摸了摸他眉心。
“你别难过,我在呢。”
她身形娇小,踮脚望着他时靠的极近,那挺翘鼻尖几乎都要抵在他下颚上,二人站在咫尺之间,近到仿佛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与她呼吸交缠。
萧厌喉间一滞,周围昏黄光影压下来时,他眼中突生晦暗。
“小海棠。”
“嗯?”
“我不想……”
外间突然“哐啷”一声,萧厌后半句轻语掩没在了突如其来的惨叫声里。
棠宁像是被铖王他们用刑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全然没听清楚萧厌的话,那边安静下来才回头看着萧厌疑惑道:“阿兄,你刚才说什么?”
萧厌看着她干净信赖的眼神,沉默片刻:“没什么。”
他现在是个太监,是外人眼里的阉人,若不是以兄长身份留她在积云巷,她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流言蜚语会毁了她好不容易才挽回的名声,毁了她一心期盼的书院,也毁了她和荣家。
萧厌舍不得让棠宁来承外间风雨。
垂眸掩着思绪,再抬眼时已是清明,萧厌伸手抓着方才抚他眉心处的小手放了下来,温声说道:“你在外间等等,我去审一审铖王,待会儿送礼时再让你过去。”
棠宁乖巧点头:“好。”
皇亲关押的地方,与寻常犯人不同,萧厌将棠宁送到了外面干净的隔间,让缙云在外亲自陪着后,这才阔步回了牢中刑讯的地方。
“女郎,属下就在外面,你若有吩咐,尽管叫我。”缙云守在门外。
棠宁点点头:“好。”
关上隔扇,棠宁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桌前,倒了杯茶水放在面前后,才捧着杯子满目仲怔地望着里面摇曳的水面发呆。
她刚才其实听清楚了。
萧厌声轻语说的是。
“我不想当你阿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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