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市浙江路“田野馆”二楼的包厢内,乐天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材料,这些材料令我大吃一惊。
彩色的打印图片中,有青花牡丹梅瓶、天字罐、粉彩将军罐、玉壶春瓶、天蓝釉花觚、青花鱼藻碟等瓷器古董,图片下方配有详细的检测数据分析;还有御窑厂二号坑的监控视频截图。
乐天一边展示着古董图片,一边向我和阳阳解释。
“这些是大景陶瓷博物馆的藏品,曾被高桥偷走,我做过立体扫描。里面有真有假,假的都是在幕后老板的指示下,高桥带人仿造的,长景瓷厂就是他们造假窝点。”
“长景瓷厂是他们的造假窝点?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瓷厂现的老板叫莫大盛,平时由高桥来运营,是不是?”
“是,然后呢?”
“我就是在高桥的实验室做事,造假的幕后老板正是上海老板莫大盛。”
“曹总,我表哥说的没错,我去过他们的实验室,就在高桥的捌號美术馆的地下室。”
“莫大盛要造假,高桥表面迎合他。高桥的野心很大,实际上高桥想建立自己的文物鉴定标准,垄断文物市场;而我一直想通过医院影像技术,设计一款超级真伪检测仪,高桥看到了机会,如果这款超级真伪检测仪为他所用,他就可以建立文物数据库,在鉴定过程中,篡改数据,颠倒黑白,把别人真的说成假的,把自己假的说成真的,一切为他所用。”
“衣冠楚楚的大学教授,禽兽不如!”阳阳听乐天这么一说,气愤不已。高桥的为人,我早已知晓。
“大学教授是他干坏事的幌子,他是日本黑帮的间谍。”
“日本间谍?上海老板为什么还要跟他合作?那不是卖国贼嘛!”阳阳愤懑不平。
“他们是相互利用,表面上合作,暗地里争斗;在莫大盛眼里,高桥对他有利用价值。”
“曹哥对他们很了解,高桥就是莫大盛团伙的一颗棋子,他了解制瓷和造假,有生产古董瓷器的瓷土和高岭土。他还在管理长景瓷厂,随时能调动工匠师傅,在他的监工下,修复瓷片,仿古造假。再通过莫大盛的拍卖公司,将这些赝品流入市场,牟取非法利益。”
“赝品,瓷土,瓷片……”
当乐天提到这几个词时,我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大圣拍卖行拍卖斗彩将军罐,五龙山保护区的高岭土被盗,御窑二号坑的瓷片被盗等一桩桩怪事。乐天将御窑二号坑的监控视频截图,摆在我眼前。
“御窑厂二号坑的瓷片,就是莫大盛和高桥联手偷走的。”
“你有证据?”
“御窑厂的安防系统,正是我植入了病毒。”
“是你——”我惊愕不已,乐天居然帮这些人干违法的事!
“曹哥,你是不是去了美国江晟上海公司?他们没有理会你,然后你们又去别的地方?”
乐天像是有天眼,怎么知道这么多?我诧异地盯着他,他解释道:
“我这招是引蛇出洞,御窑厂安防系统中的病毒,是有时效性的,他们很快就会露出马脚来。”
“表哥,你是说御窑厂的监控视频,会随着病毒的失效,监控的画面会显现出来?”
“正是,我植入的是虚拟灵境系统,简单一点来说,就是通过高桥以前拍的御窑厂的视频和图片,重新构建了一个虚拟的御窑厂,然后将这个虚拟的御窑厂挂进了他们安防系统中,我故意在灵境系统里留下了漏洞,通过专业修复,监控的原有画面会最终呈现。”
“表哥,你真行啊,有句话怎么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好期待这些人落网。曹总,这下我们不用担心了,御窑厂二号坑的案子,相信警方很快就能破,抓住这些不法分子,我们就安宁了。”
“安宁还为时过早,高桥不简单!垄断文物鉴定市场是他自己的私心,他卧底景市多年,其实日本黑帮交给他了两个任务:第一,表面上同莫大盛合作造假,赚不义之财;第二,暗中寻找康熙年间的走私沉船,独占巨大额财富。”
“高桥隐藏的够深,他的企图,我在上海研讨会上就已经看了出来。乐天,以你的性格,不会为了真伪检测仪,就跟高桥这种人同流合污,一定还有其它更重要的原因吧!”
“曹哥,我不瞒你说,为高桥做事,除了设计超级真伪检测仪,扳倒上海老板莫大盛才是我最终的目的。高桥能帮到我,他提供研究经费和设备,高桥和莫大盛经常来往,知道莫大盛很多不可告人的勾当。我爸以前死的不明不白,我不会罢休的,我调查下来,就是上海老板莫大盛一手造成的。莫大盛有钱有势,我找过施工单位,也给省里和市里都写过信,得到的反馈都是我爸没按设计图挖掘,路面塌方被压死的。但实际情况是,我爸当年是被莫大盛盗窃团伙挖的地道压死的。”
“莫大盛,莫大盛,又是你!”
我恨的牙痒痒,阳阳为我和乐天用勺子盛鸡蛋炒米粉和番茄蛋汤,劝起我们。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来来来,不要只顾谈坏人,多尝尝好菜,伯母炒的米粉太好吃了。”
乐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匆匆吃了一小碗米粉,起身向我告辞。
“已经九点多了,我得回去,高桥的别墅就在实验室旁边,万一他发现我溜出来了,就不好了。”
说完,乐天将一沓材料递给我。
“这是他们制假售假的材料,方便时转交给冯警官,希望对她办案有用。”
乐乐一把拉住乐天,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表哥,齐老师的拉布拉多,都弄好了吗?”
“哦——我差点忘了。明天我让人送到你们公司来。曹哥,到时你带给齐老师。”
“多谢兄弟!保重。”
乐天和阳阳走后,我走下楼,此时的田野馆,客人三三两两地离开,父亲在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母亲坐在一旁剥着明天要用的毛豆,母亲叫我坐在她旁边:
“少宝,是不是公司太忙了?要不让你爸回去忙你?”
我剥着毛豆,笑道:“不用了,你这里也不闲,妈,你每天都要张罗这么多菜,别把自己累坏了。”
这时,父亲从二楼端下来我们没有吃完的菜,咧着嘴,边喝着啤酒,边邀功:
“自从我来这里,你妈就没怎么忙过,洗菜切菜,端盘子,打扫卫生,我统统全包,你妈一天炒不了几个菜,你不用担心,累不着她。看见没?她早就吃了晚饭,我忙到现在才吃呢。”
“你是一天不挨骂就难受,一天炒不了几个菜?那大家都得喝西北风。我吃的早是因为我肠胃不好,吃晚了肚子不消化。”
我见母亲的鬓角冒出了很多白发,替母亲说起公道话:
“爸,我看你是喝多了吧,我妈开这家店吃了多少苦,你不清楚,当初我妈为了保住店面的广告牌灯箱,硬是站在台风中,举着灯箱。”
“少宝,不要听他瞎说,他只要一喝酒,就喜欢吹牛皮。我给你推荐的阳阳,她在公司干的怎么样?”
“她做事很认真,公司同事都挺喜欢她的。”
母亲听我也认可阳阳,于是顺水推舟,旧事重提:
“我的眼光不错吧,我一见到阳阳,就觉得她跟你很搭。阳阳的爸妈都是高中老师,家庭教育很好的,你们在同一个公司,双方都很了解,也有同共的话题,要是你们在一起,我也省心,她绝对是贤内助。”
母亲盼望我早点成家的火苗,再一次燃起,一个劲地撮合我和阳阳在一起。
父亲见我对阳阳的事没有反应,知道我心里只有齐妙,劝也是白劝,他吃着花生米、喝着啤酒。
“贤内助,说得太早了吧!我听八斤、老王他们说过阳阳一些风言风语。”
“曹三宝,喝你的,给我闭嘴!”
母亲瞪向父亲,我和齐妙的婚事就因为父亲给搅黄的,但喝酒就话多的父亲,已经很难刹车。
“他们说,阳阳这个女孩爱出风头,还和客户搞得暧昧,在公司和男客户搂搂抱抱。”
“曹三宝,喝多了吧!少宝在这里,你不要乱说,阳阳可是个好女孩,少宝你说说看。”
母亲也听不下去,向我父亲瞪眼后,转向我征询意见。
“八斤喜欢胡说的,阳阳是好女孩,别听我爸酒后胡言乱语。”
父亲听我说他胡言乱语,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醉醺醺地劝我:
“你小子心里想着谁,我还不知道?你在想齐妙!不喜欢人家就直说,不要让人家误会。”
母亲怒气冲冲地瞪着父亲,端起一旁的垃圾桶,朝一身酒气的父亲砸去:
“滚!别让我见到你。”
父亲拍掉身上的毛豆壳,嬉皮笑脸地打扫着地上的垃圾。
母亲盯着我:“少宝,你不是早就和齐妙分了吗?”
“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找对象不用你操心。”
“齐妙有什么好的,在事业上又帮不上了你,还老分散你的精力。”
“打住,我和齐妙的事,你以后真不要猜来猜去了,除了她,我不会再找别的女人。”
“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撞了南墙,我也不回头。”
“好吧,看来我真操不了你这份心。”
“你就省省心,饭店就够你操心的。妈,小玉有跟你有联系吗?”
“我打电话问过她,黄大彪瘫痪在床,她一时半会回不来。”
“哦……”
“小玉心太软,她又没跟黄大彪结婚,没有义务照顾一个瘸子,会不会是黄大彪不让她回来?”
“不太可能,我见过黄大彪,长得五大三粗,不像什么坏人。”
“抢了我田野馆的一万五,还不是坏人?当时我就应该报警把他抓起来,现在半死不活的,还连累小玉,小玉真糊涂。”
母亲的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也有她的难处,小玉一走,田野馆的重担全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这世间,受伤的往往是善良的人,他们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
一旁的父亲,听了母亲的话,显然觉得不妥:
“小玉不糊涂,我看她是有情有义,不像你老记仇,人家三万的彩礼拿走一半,也不过分吧。”
“彩礼,你还敢在我面前提彩礼,不是因为你,少宝早就成家了,我们都是被你害的。”
母亲说完,起身就要去揍父亲,父亲连忙往外跑,晃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打算向家里骑去。我连忙拉住父亲自行车的后座,把他扶进我的车内。
我发动汽车,向母亲招手:
“妈,我们一起回去吧!”
“看着就让人讨厌,我自己回!”
母亲一肚子气,关好店门,骑着那辆跟着她多年的电瓶车,向城南的家里驶去。
“回家吧,你妈就是这脾气,刀子嘴巴,豆腐心,让她去吧!”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景,我眼眶湿润了,母亲操劳了一辈子,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正当我开车载着一身酒气的父亲,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几个面罩人正从捌號院别墅,向齐妙家驶来。
与此同时,在大景陶瓷博物馆巡逻的老王,也开着电瓶车,悄悄地靠近齐家的院子,一场夜色中的大战,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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