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景市的路灯早已熄灭,天边的月色被云层遮盖着,整座城市仿佛被困在梦魇里。
在齐家的院子内,石榴树和泡桐寂静地站立着,四周的围墙上,没有修剪的黄桷树,像是站在墙上的一个个人影,注视着院子里和屋内的动静,竹竿上晾晒着几条蒸饺子粑的白纱布,随着微风轻摆。
在二楼的书房,书桌上放着斗彩将军罐和青花将军罐,两只白炽灯探进将军罐内,将两只罐体的釉面图案映得通透明亮。沿海的海面风光和沿江的江南山水美景,深浅不一的勾勒,浓淡相宜的色彩,海面上波光粼粼,斗彩仙子飘落在海边,升起栩栩如生,如仙境一般。
齐雅辉戴着老花镜,手持着放大镜,正在将军罐的上寻找着走私沉船的位置;一旁的齐妙,一边给将军罐拍照,一边翻阅着《齐懋手记》,在一大张白纸上描绘着三百多年前康熙打击日本走私船的可能位置。
齐妙在齐雅辉的协助下,推测着走私沉船的位置,当看到将军罐上的斗彩仙子,齐妙的脑海中又想到了高桥带她体验的灵境虚拟世界,仿佛斗彩仙子顾池就在她跟前。齐妙转向父亲,轻声询问。
“爸,人死后灵魂还在吗?”
“死后灵魂还在,那是西方人的说法,人如草木,死了就死了,就是一把灰。”
“有人跟我说过,灵魂也是物质的,只是我们还没有研究出仪器去捕捉它,好比脑电波,只要带上脑电波追踪仪,就会很容易检测出来。”
“这也是西方人提出来的,偷换概念,还有人利用什么磁场理论来解释,说什么鸽子不管多少路都能回家,说什么人的大脑是数据信号塔,这些统统都不要信。”
齐雅辉拿起笔,在齐妙标记的沉船位置图上,加上了几个位置。
“妙妙,等这些事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御窑之下的陶瓷品牌做起来。”
“从技术来讲,你做自己的品牌,不会有问题;景市有很多陶瓷艺术家,也很努力,技术也好,就是做不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款式和釉面图案,同质化严重,变来变去,都是梅兰竹菊、龙凤祥云这几样;归根结底,没有打造出自己独特的IP。”
“御窑之下怎么运营,你心中有了答案?”
“嗯,爸,你看,这上面的斗彩仙子顾池,有什么比顾池和齐懋的爱情更能打动人心的?斗彩仙子就是最好的IP。中国的老故事,时代的新叙述,我相信一定能行。”
夜已经很深,半个小时之后,齐雅辉和齐妙昏昏欲睡,趴在了书桌上。
窗外两个蒙面人窥视着屋内,一人蒙面光头,是个中等身材的胖子,背着两个像面粉袋一样的袋子;一人蒙面微胖高个,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副紫檀手串。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进二楼的书房,将桌上的将军罐装进袋子中。
蒙面高个卷起桌上的白纸,放进一只将军罐中,向蒙面和尚点头示意后,蒙面和尚下了二楼;蒙面高个继续在书房里搜寻着什么。
这时,埋伏在齐家后院的我和陆军,悄悄跟着这两人。我盯着书房中的蒙面高个,陆军紧跟着左手背着袋子的和尚。蒙面高个发现了门外的我,摘下腰间的长剑向我刺来,我一撤身,两人施展开各自的武功,战在了一起;陆军拿起墙边的一张竹制的扁担,牵制住蒙面和尚,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蒙面高个用的是天纵云剑,剑首上还挂着玉石吊坠。我操起墙角铲泥的铁铲,挥舞着与高桥激战,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天纵云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铁铲的柄虽是榆木,我也不敢正面格挡,快速移动脚步,铁铲对剑峰。蒙面高个身手敏捷,虚虚实实,向我的双臂左右攻击。我扔着铁铲向蒙面高个的耳根扫去,蒙面高个闪身出屋,铁铲嵌进了门框中。正当我用力拽铁铲之时,蒙面高个趁机挥剑砍断了铲柄,赤手空拳的我,闪转腾挪,拖住蒙面高个。
再看陆军舞动着扁担,“呼呼”作响,挡住蒙面和尚撤退之路。蒙面和尚左手背着将军罐,右手无法使力,用的是脚和腿上的功夫,脚如穿心之剑,招式凌厉多变,踢点纵扫,灵活躲闪,以退为进,如影随形;而扁担在陆军手中,就像无数只手,挡住蒙面和尚撤退,几十回合,两人难分胜负。
蒙面高个见两只将军罐已经得手,向蒙面和尚摆手,做出撤退的信号。
正在这时,趴在书桌上昏睡的齐妙醒了,齐妙的听觉十分灵敏,寻声向楼下的院子奔去。
此时,蒙面高个见齐妙靠近,转身就要往屋外跑。岂能就这样让他跑了?我纵身跳到蒙面高个的身后,使出一招移形换影,将蒙面高个脸上的蒙布扯落,在二楼灯光的映射下,蒙面高个露出了本来面目。
“是你——”
走近的齐妙,看清了蒙面高个的脸,一时间内心的愤怒难以抑制,忍不住骂了出来。
“高桥,原来是你,枉我这么信任你!”
“信任?别跟我提信任!平时装着柔柔弱弱的齐老师,竟是暗中盯梢的御窑特工。”
“堂堂的大学教授,深夜不睡觉,跑到我家来偷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强盗。”
“呵,这说你自己吧,从我美术馆偷瓷器,从火车上偷优盘,这些都是谁干的?”
“瓷器是谁的?优盘又是谁的?少说废话,看招。”
齐妙说罢,从身旁工作室的墙上抽出一条长鞭,舞动开来,向高桥甩去。
“小心!我来对付他。”
我上前劝阻齐妙,可她一腔的怒火,喷涌开来,再拦已来不及。
高桥见齐妙戳穿自己,还不留情面,他已无所顾忌。为了尽早离开,挣脱我的纠缠,他想出一计。
高桥挥剑向齐妙发起猛攻,虽然齐妙的长鞭甩开来密不透风,但高桥的功夫更胜一筹,天纵云剑舞得像龙卷风一般,带出一阵阵强风,将齐妙困在原地。齐妙有力使不出,手中的鞭子也在近战之中反复失效。只听见“噗”的一声,齐妙的左胳膊被高桥的长剑割破了一个口子,顿时间鲜血汩汩流出。
“妙妙……”
我一个纵身跳到齐妙的跟前,用背部护住受伤的齐妙,扯下院子竹竿上晾晒的纱布,绑紧住止血位置。高桥见有了逃脱的机会,向蒙面和尚摆手,三十六计走为上,两人马踏连环,几步之后,站了围墙之上,纵身跳下,蹿上了不远处的一辆灰白色的厢式货车,消失在黑夜之中……
陆军以扁担为支撑,像撑杆跳的运动员一般,翻过围墙,向东北方向追去……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我将齐妙搀扶进一楼的客厅。渗出的血迹,让我心疼不已。
“一定很疼吧,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齐妙的伤口隐隐作痛,咬牙强忍着。
客厅的挂钟显示已经凌晨一点,我起身就要去追高桥,齐妙拽住我的衣角,向我摇头,
“太晚了,他们有备而来,小心中了他们的诡计。”
这时师傅也醒了,见桌上的将军罐不见,下楼见到齐妙胳膊上绑着纱布,震惊不已。
“妙妙,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发生什么了?”
“师傅,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妙妙,将军罐也被人抢走了。”
“是谁?”
“高桥,还有一个蒙面和尚。”
“蒙面和尚?”
师傅嘴里默念着,俯下身查看齐妙的伤情,从客厅上方柜子的抽屉中,拿了一瓶云南白药。
我会意地解开齐妙手臂上的纱布,接过云南白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姜黄色的药粉倒在伤口上。齐妙的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出的气吹在皮肤上,痒痒的。师傅递来一卷新的纱布,我重新将伤口包扎好。齐妙咬着下嘴唇,瞪大了眼神望着我,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让人心动又心疼。
“少宝,你有看清那和尚的样子吗?”
“五十几岁的样子,蒙着脸看不太清,是个左撇子,右手使不上力。”
“唉,三十多年前,一个和尚盗齐家的祖坟,我爸和和尚交过手,也是为了将军罐!就是他。”
此时,齐妙也想起了一件事,她跟踪高桥到了浔林寺,浔林寺里的浓眉和尚,也是左撇子。
“浔林寺的慧明和尚也是左撇子,日本黑帮老大吩咐他找出《齐懋手记》的沉船位置图。”
“慧明和尚?刚才的蒙面和尚就是慧明,我看见他和高桥两人在二楼的书房鬼鬼祟祟,到处找什么东西。师傅,高桥的剑首挂着玉石吊坠,这个吊坠和五年前齐家祖坟被盗时,落在坟地的吊坠一样,我猜测齐家祖坟的事,也是高桥干的。”
“我知道了,你扶妙妙上去休息。很晚了,楼下有客房,就在这里休息吧!”
“没有多少路,我等下就回去。”
我起身搀扶着齐妙走上二楼,在卧室的布艺沙发上坐下。
“少宝,挖齐家祖坟原来是高桥带人干的,我误会你了。”
“你今天算是见识了,高桥对你一开始就图谋不轨。”
“唉,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嘶……”
齐妙胳膊动了一下,发出“嘶”的疼痛声,我握住她的手。
“你不要乱动。”
师傅齐雅辉倒是给我出了难题,齐妙的左胳膊绑着纱布,上身是圆领T恤,下身是贴身的牛仔裤。
“自己能脱吗?”
“你没看我伤成这个样子,一动胳膊就疼。”
“那怎么办?要么你穿着衣服睡吧。”
“你帮我脱,那边有我的睡衣。”
“啊——”
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齐妙的意思是让我帮她脱衣服,然后给她穿上睡衣。
“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我乖乖地闭上眼,心里砰砰地乱跳。自从分手之后,我和齐妙从没有这么亲近过。我小心翼翼地将齐妙的T恤,一点一点地往上提,生怕碰到了她受伤的手臂。T恤总算脱下了,露出白色的文胸,散发出一丝丝的清香,像洋柑橘淡淡的甜香。
下身的贴身牛仔裤比较麻烦,因为是修身的,要用力往下拉。当我的双手颤抖着解开牛仔裤扣子时,不小心碰到了她柔软的细腰,像触电一般,电得我全身一激灵。用力往下拉时,裤子卡在了齐妙的屁股,硬是没有拉下来。齐妙见我神情慌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紧了,你用力一点。”
我咽了咽口水,用力往下拉,却连着把齐妙白色的内裤扯了下来,幸好我是闭上眼睛的,齐妙羞涩地嗔怪道。
“流氓,笨手笨脚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齐妙用右手将内裤往上提,两脚伸直,牛仔裤总算脱了下来。
正当我摸着睡衣要替齐妙穿上时,齐妙又责怪起来。
“我不喜欢穿胸罩睡觉的,你帮我解开。”
齐妙转过身,我摸索着解开胸罩的一个个小钩子,当胸罩弹开的一瞬间,我也彻底地沦陷,不由自主地抱住了齐妙。齐妙挣脱了一番之后,像被我捕获的小绵羊,转过身,靠在我的胸前。
“傻瓜,睁开眼睛吧。”
我口干舌燥,眼前的齐妙脸上泛着红晕,裸露着上身,前胸紧紧地贴着我的胸脯。我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躁动,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但理智再一次战胜了生理的本能反应,我松开了拥抱齐妙的双手,将一旁的睡衣裹在了齐妙的身上。
“你爸还在楼下,我说我要回去的。”
“傻瓜,楼下有客房。”
“哦,那我下楼去了,晚安!”
“晚安。”
齐妙抱着睡衣,含情脉脉地望着我下楼……
月光趴在了窗台,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秉持着,相信终会有洞房花烛的那天。
高桥和蒙面和尚夜袭齐家,盗走了将军罐,刺伤了齐妙,却无意中拉进了我和齐妙的距离。
为什么放在大景陶瓷博物馆的青花将军罐出现在齐家?为什么高桥知道我将斗彩将军罐悄悄送到了齐家?原来大黄安保公司有人吃里扒外,向外人告密……
——第4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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