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便知,他怎会轻易放弃。”
往日的二皇子平庸无能,建帝自然不会将建安交到他的手里。
可如今谢承泽一回来,建帝便迫不及待地为他筹谋。
他曾经口口声声的保证,皆是笑话。
好在,她从未信过。
她又怎能相信。
手中的魂香折成两半,曹倾然转身淡淡道,“去养心殿。”
建帝如今在养心殿休养身体,得知皇后请见,建帝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才命赵公公将人放了进来。
隔着屏风,曹倾然目光寡淡地望着建帝,听到建帝开口问道,“何事竟让你来了。”
曹倾然唇角朝下微扯,“陛下为何还不上朝?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摄政王尚能维持朝堂,但终究不能长久,会引得朝堂不稳。”
如今已有不少大臣决定拥立谢承泽,曹倾然怎能坐视不管。
建帝咳了咳,“朕的身体实在不是很爽利。”
“那便早点退位当太上皇吧,将皇位继承给瑾瑜。”曹倾然淡淡道,“也免得本宫会误以为,陛下想将皇位留给摄政王。”
“曹倾然,你放肆!”建帝面容愠色,“你只是皇后,朕要不要当太上皇,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呵。”曹倾然轻笑一声,“摄政王还是二皇子时,便曾提及此事,当时陛下可不是这般反应。”
“他是朕的儿子,亦是建安的皇子,他为朝堂考虑,乃是他的职责。”建帝冷脸道,“你只是后宫女子,管理后宫才是你应该做的!”
曹倾然面色微变。
“你只是女子!嫁给太子,成为皇后才是你该做的!不要肖想什么自由,这是你的命!”
“你是曹家女子!曹家生你养你,你该付出自己的一切回馈曹家!”
“你注定是皇后!为我曹家开枝散叶生出太子、让我曹家永世驻足于朝堂之上,才是你活着的目的!”
这样的话,她听了无数遍。
这世上,所有人都在让她当皇后,所有人都觉得,她该嫁入皇室、生下太子,她应该披上那凤袍霞帔,享受俯视万众的生活。
从不在意她愿不愿。
她爱的是广阔的草原,是落下的白雪,是凋零但凄美的梅花,是展翅飞于空中的鹰。
她爱那江湖儿女的快意潇洒,爱世间的情仇交错,爱那一杯烈酒下的互诉衷肠,你情我愿。
而不是为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弹错了音便被掌掴、下错了棋便被罚跪,画错一笔便要留在冰冷的内室中,哭得肝肠寸断,逐渐麻木。
可她挣不脱这命运。
她终究被锁在了这个名为“后宫”的牢笼里,直至,花宁的出现。
她明艳大方,她热情朝气,她是真正被养在天地的鹰,活成了她想象中的样子。
而建帝,爱的便是花宁这副样子。
何其可笑,她遭受那么多苦,被迫将自己雕琢成了完美的后宫女子,可嫁给的男人,爱的却是她曾经想要成为的样子。
她得不到男人的爱,也得不到自己的自由。
她羡慕花宁没有父母家族的束缚,嫉妒她江湖快意的生活,对她能看穿自己的落魄与愿望而欣喜,又怨恨她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男人的宠爱,让自己成为了全天下的笑话。
曹倾然望着屏风后的男人,嘴角的弧度愈发讽刺,“若是花宁在这里,你绝不会说,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他总是对花宁无限包容。
甚至,爱屋及乌,对那个孩子也极尽纵容。
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花宁的名字,建帝眼神晃了晃,“她……从不怀疑朕的决定。”
是啊。
曹倾然轻嗤一声。
她当然不会怀疑,因为她得到了你全部的爱。
而她呢?
从她成为曹家女那一刻,便已经站在了建帝的对立面,她的身后是曹家,注定要为曹家谋利,甚至要帮曹家将一个个曾经的自己,推入这冰冷的后宫。
若非她早已将手伸进了朝堂,谢瑾瑜怕是早已要面对无数的朝臣上奏,逼迫他娶妻生子了。
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曹倾然眸光微动,“既如此,陛下还是好好保重龙躯吧,本宫寻了一位江湖名医,或能治好陛下的病,再不济,也能缓解不少。”
“不必了。”建帝疲惫地摆了下手,“若无事,便退下吧。”
“陛下,讳疾忌医乃是大忌。”曹倾然上前一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建帝,“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天下百姓着想,陛下早日康复,建安才能恢复稳定。”
“都说了不用!咳咳——”建帝咳嗽起来,他抬眸看向屏风外的曹倾然,“赵公公!”
“皇后娘娘……”赵公公连忙走进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曹倾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退反进,朝着屏风后的建帝走去。
“哎哟!皇后娘娘!”赵公公连忙上前拦住曹倾然,哪想曹倾然抬手便朝赵公公的脖颈砍去,手刀极为犀利,一看便是练家子。
赵公公眸光微微犀利,“得罪了娘娘!”
赵公公抬袖,用手臂挡住了曹倾然的袭击,挡住了她的去路,“陛下这风寒,久不见好,甚至可能传染,娘娘为了凤躯,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赵公公,本宫这名医,可是托花宁的名声才请来的。”曹倾然冷然地望着他,“你当真要拦本宫?”
“这……”赵公公不禁有些犹豫,而屏风后,建帝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正常,“不必了,皇后,你还是回去吧。”
曹倾然眉心微动。
她注视着那屏风良久,这才悠然一笑,撒手甩袖朝着养心殿外走去,宽大的金色凤袍拖着地面展开,宛若羽翼挣开束缚自己的金丝囚笼,终得以彻底伸展开来。
陛下。
您命不久矣了吧。
早在那次建帝来坤宁宫留宿,她站在床前盯了那么久,建帝都毫无反应睡得很沉,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建帝睡觉一向十分浅,尤其是早上,一点小动静便能将他惊醒,唯有在花宁身边时,他才能睡得安稳些。
而在去辽州过年时,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建帝时常咳嗽、面露疲态,赵公公偶尔露出担忧的表情也说明了建帝的身体抱恙,甚至可能到达了一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而建帝虽骨子里叛逆,但幼时被强压教导的习惯,让他不轻易露出轻浮与不理智的一面,即便想要与民同乐,也不会带着半数官员离宫,让皇宫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甚至如今直接不上朝,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摄政王。
人只有将死之时,才会放纵,才会露出本来的面目。
想到建帝快要死了,曹倾然不禁俯腰笑起来,她笑得极其放纵,笑得眼角沁出了泪水,笑到最后她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几乎要贯穿皮肉。
“难怪,这么着急地为他筹谋。”
可惜,我绝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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