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翊摇摇头:“柳家的人,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但不管是在后宫中一手遮天的太后,柳贵妃,还是在朝中独当一面的柳相,他们都是少见的聪明人。聪明人嘛,做事总会权衡利弊得失,所以想要制衡他们并不难。”
阮明烟没想到李承翊对柳家人的评价还挺高的,她又落了一子,才问:“柳蔓青有什么不同吗?”
李承翊看着她几步就将棋局上的颓势挽回一半,觉得尽管自己已经足够重视阮明烟,却还是低估了她。
他捏着棋子思索,同时笑道:“赏花宴上你也见过柳蔓青,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阮明烟托着下巴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柳蔓青那满身高贵骄傲的气质不是假的,但输了之后,直接转身离去,全然不顾长公主脸面的举止也是真的。
她淡淡笑道:“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李承翊听了她的话,眼眸划过笑意:“全天下估计也只有你会这么评价柳蔓青。她还比你大呢。
不过确实是这样,柳蔓青生在柳家最好的时候,这些年过得比公主都尊贵,被人捧得久了,就光长脾气,不长脑子。她没有其他柳家人那么聪明,所以做起事来也就会少了顾忌。”
阮明烟明白李承翊的意思,处在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做事总会有所权衡,所以那天他明明抓到了柳家的二公子,却只能将他放走。
而柳蔓青被柳家人娇惯着长大,她做事的时候,可能会更多的关注自己,而不是柳家的利益。
这种人,最容易搞出让人意料不到的大事。
“这样么?那还真是有点麻烦。看来她也不太可能自己乖乖嫁给魏鹏。”
说到魏鹏,阮明烟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桩莫名其妙的赐婚,心情有些烦躁。
她若不想嫁,自然有一百八十种法子毁掉这门婚事。
让她觉得难受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她的婚事,甚至她的人生都可能随时被人左右。
李承翊察觉到了她的烦躁,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会解决,你等着我娶你就是了。”
他的话让阮明烟心里舒服了一点,但想到所有的烦恼似乎都是他带来的,又瞪了他一眼。
将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淡淡道:“我不担心,你若是连这些事情都解决不了,自然就娶不到我。而我若是连一个柳蔓青都应付不了,也没资格站到你的身边。”
李承翊紧紧盯着阮明烟,她的声音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听出了特别的意味。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笼而出。
棋盘上,他只是一个闪神的功夫,阮明烟已经彻底扳回局势,让他不得不投子认输。
眼前的女孩子,比他想的更厉害,也活的更清醒。
“我知道你能对付她,但我总是……不放心。”李承翊想了想,声音暗哑道。
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心情,就像是突然得了什么珍宝一般,生怕她有半点闪失,只要想一想,心中都觉得难以承受。
阮明烟默然,她其实能够明白李承翊的感受,简而言之就是关心则乱。
她突然转移话题:“襄城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猜错的话,李承翊一定是想尽快离京去南方的,可这样的话,两人的婚事根本来不及。
李承翊见她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踌躇道:“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就算我跳出去,皇伯父也不一定会同意我去,而且照陆乾所说,那么此去襄城,一定凶多吉少。”
他看向阮明烟的眼中满是歉疚,刚刚还说会娶她,会好好照顾她,帮她解决一切麻烦,可事实上,他根本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阮明烟叹气:“婚事暂且先放一边吧,襄城的事不能拖了,大灾过后,容易发生大疫,到时候,整个江南,会陷入死局。”
李承翊看着她,陡然一惊,他只是想着灾情严重,当地官员为了压下堤坝被冲垮的事,整个南方说不定已经民不聊生了,还没有想到病情上。
但经阮明烟这么一提,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李承翊脊背发凉,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必须尽快动身去江南。
“对不起,我……”
阮明烟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不必道歉,虽然我很希望你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比的。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比万千黎民的性命更重要。”
“不,”李承翊隔着纵横交错的棋盘和黑白分明的棋子,握着阮明烟的手道,“你不知道,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真正的要在百姓和你之中做选择的话,我会怎么选。我现在能这样轻易做决定,不过是因为你就在我的身边。”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阮明烟:“别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阮明烟回握着他的手:“我会在你身边,所以,你想做什么,就放心的去做吧。”
阮明烟回去的时候,阳光已经西斜,有了普度大师的庇护,老夫人不敢再轻举妄动,连面都没露,直接让她回房了。
徐若雪醒了过来,正坐在窗前绣花,见阮明烟进来,笑道:“看来,肃亲王世子是真的想要娶你,连普度大师都搬出来了。”
阮明烟转着轮椅到她的身边,端了盏茶一口饮尽,才慵懒地靠着轮椅,望向外面落了一半,红的耀眼的夕阳,轻声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徐若雪惊了一下,差点把针扎到自己手指上:“要去哪里?”
阮明烟一个大家闺秀,再加上腿脚不便,出门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事。
想了想,她又问:“是跟肃亲王世子一起?”
阮明烟点点头:“襄城,被淹了。”
徐若雪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相国寺,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仍是忍不住心中一震,脱口道:“怎么可能?”
阮明烟想到李承翊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凝重的面色,突然笑道:“怎么不可能呢?这世上,既有人为了天下苍生殚精竭虑,也有人为了一己之私,置万千生灵于不顾。”
还好,他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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