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唯有躬亲住在田间地头,才能安心!”
各级官员见他固执,劝他回去,让他下榻在县令府上用好酒美姬招待……都诱惑不动。
索性也就不劝了。
“随他去呗!咱们又不是没劝!”
“劝了他不听,谁还能把他绑回来?”
“哼,甜竖杆儿嘛,取个新名儿,就改天换日了?甘蔗?大利?呸!”
甜竖杆儿,是当地官员给甘蔗取的俗名儿。
温盛钧知道,这些地方官并不看好种甘蔗一事。
他们话里话外,都透出了鄙夷不屑的意思。
但温盛钧尝过这甘蔗,他也记得温锦向他描述这甘蔗作为水果出售,以及用于制糖之后的情形。
可以说,即便不为了建学,就甘蔗本身的价值意义,都值得他倾注心力。
温盛钧这个年轻的读书人,京都里来的大官儿。
天天跟老农民似的,背着手,手上拿着书,常在田间地头走。
他鞋上,衣裤上沾了泥土,从不见他嫌弃。
但见那甘蔗苗成活了,叶子青翠油亮,便能从他脸上看到温润直达眼底的笑意……
百姓们倒是很喜欢这位京官儿。
长工们也爱听他说话。
他说话语气温柔,没有大官儿们鼻孔朝天的架势,也不晦涩难懂。
温盛钧刚来不到一个月,就收获了许多“粉丝”。
“他跟咱们这儿的官儿不一样!长得清秀,真好看!”
“他长得白净又秀气,却一点儿不嫌弃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
“他那么好的鞋子,弄脏了也不见他嫌弃!”
“他昨儿讲学啦!他说农闲的时候,谁想去听,就去听!有问题也可以问!”
温盛钧在他的小窝棚前头,以天为顶,地为席,设置了个简陋的“学堂”。
他以民间小故事为引子,给百姓们传授仁义礼智信等儒家经典文化。
他为人温厚,语调轻快,故事活泼灵动……
很快,来听他授课的人越来越多。
课间的时候,好些并不是长工的“学生”,也都跟着他,挽着袖子去地里免费干活儿。
“先生不要束脩,就当我们用体力交束脩了吧!”
盛天月到地头来找他时,就见这幅情形……
当地的百姓们,给他送吃送喝,跟他一起干活儿。
还有好些女子,自发地替他收拾家务,他换下的脏衣服,她们抢着替他洗。
盛天月忍俊不禁。
但她冷不丁地注意到其中一位姑娘。
她几乎每次来,都会遇见那姑娘。
那姑娘每次听温盛钧讲学时,托着两腮,眼底星辉熠熠地盯着他,忘我又出神。
盛天月忍不住怀疑,她究竟是在听温盛钧讲课?还是看温盛钧看出了神?
这会儿,那姑娘又提着茶壶,拿着一只茶碗,追到地里,倒水给温盛钧。
温盛钧接过茶碗道谢时,那姑娘竟掏出帕子,替温盛钧擦汗。
温盛钧躲了一下。
那姑娘乐得咯咯直笑,一点儿也不扭捏。
盛天月不由眉头轻蹙,她朝那姑娘走去。
“哟,原来是袁四小姐!”盛天月认得她,是袁行之家里行四的姑娘。
她上头三个姐姐都已招婿。
她今年也该及笄了。
袁四小姐朝她蹲了蹲身,“盛小姐!”
“袁四小姐来得挺勤啊?最近不读书了吗?”盛天月随口问。
袁汉君道,“读书!我最近读得可起劲儿了!温大哥讲地,可比我爹给我找的先生讲地好太多了!”
“我最近都到温大哥这儿读书!”
盛天月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她自己都没发觉。
“温大哥?他称呼你爹为‘袁兄’,你这儿叫‘大哥’,不乱了辈分了吗?”盛天月说。
袁汉君笑嘻嘻地,“无妨,我们各论各的!”
盛天月背着手,看着在田间忙碌的温盛钧,一时无语。
两个女孩子之间,沉默了片刻。
袁汉君小声道,“盛小姐是不是也喜欢温大哥呀?”
盛天月心头猛跳,她侧脸盯着袁汉君。
也?喜欢?
“你……”
盛天月话没说完,袁汉君就点点头。
“我喜欢温大哥!他身上那种读书人的气质,他待人温厚的性格,我都喜欢!”
“我爹说,他是大官儿,竟然还肯躬亲下地……这样的人,真是让人崇拜仰慕啊!”
盛天月干笑两声,“呵,呵呵……那你跟他说过吗?”
袁汉君摇摇头,“那没有。这种事儿,我怎么开口?我爹也不肯替我问!”
“咦,对了!我听说盛小姐和温大哥是故交好友?要不,盛小姐帮我问问?”
盛天月连连摇头,“不,我更没法儿问!”
“再者,他是京官儿,只是为了甘蔗的事儿,临时调遣来。他迟早还是要回京都的。”
“你愿意跟他回京都吗?”
袁汉君皱眉思索了一阵子,她猛地抬头,眼底星辉熠熠,“我愿意啊!我还没见过京都的繁荣呢!”
“我上头还有三个姐姐,她们都已经招婿入赘,我爹娘跟前还有姐姐姐夫们尽孝!我去京都也没后顾之忧啊!”
“我愿意!”
盛天月:“……”
又不是她要娶她,愿意,也不用说得这么起劲儿吧?
“听说盛小姐是家中长女,我走得了,盛小姐恐怕走不了吧?你不能跟他回京都吧?”
“看来你们没缘分!那你就帮我问问吧?”
盛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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