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黄道吉日,大公子成谨言与金家二小姐金玉瑶定亲的大喜之日。
成谨言作为第一男主角,本应该出现的,却以身体不便为由,全权交由他人代替,金家原是不满,可有金妙苒之事在前,之后成家明里暗里多番为难,生意场上各种排挤。
金家主事人咬牙一拍大腿,不就是女儿嘛,他金家别的不说多,小辈的儿女有的是。
以至于继金妙苒之后,将金家另外一个适嫁的女儿,金玉瑶嫁了过来。
也不知金家是如何说动成家大爷的,总之这事儿成大爷回去同大夫人私下商议过后,居然一致同意了。
喜庆的日子如火如荼,最近一段时日成都上下都是一片喜气,当初三公子的婚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成三能不气?怎么可能!
可那又怎么样,成谨言是成家嫡长嫡出又有老太太可劲儿地宠着,谁敢触他眉头?还要不要在成家呆了?
不愿意?成啊,卷铺盖混蛋!
成三有这么硬气?如果真有,之前的事就不会生生憋回去,二房也不会至今被大房和成谨言死死压着,翻不了身。
即使再不敢,也都得憋回去。
成三远远看着满园子的红,握紧了拳头击在一颗树干上。
“哼!”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才不稀罕,不就是个瘸子么,再受重视又如何,终究出不了头。
不得不说,成三这种自欺欺人的强行替自己开导,也真是没谁了。
“怎么,嫉妒了?”
成无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曲于身前,从容不迫地走近成三。
成三一瞬的慌乱,而后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对着成二灿烂一笑:“二哥这话怎么说,大哥的好日子,我这做弟弟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嫉妒。”
成无双冷嗤,装模作样,似乎还精明了不少……
不过又如何,笨蛋终究是笨蛋,就是开了脑子把东西硬塞进去,也还是蠢人一个,成不了大器,用来当枪使,却是再好不过。
成二冷嗤:“行了,何须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成三眼神闪了闪,忽然咧嘴笑了:“二哥这话什么意思。”
二公子风轻朗月立在树下,一身白衣卷袂,嘴脸恰到好处的弧度,端的是偏偏佳公子模样,却无端地让成三心中汗毛倒竖。
老二惹不得!成三脑中忽然显现当初他娘说过得一句话,当时他还不以为意,就老二那副老好人模样,有什么可担心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成子谭是万万没有想法到,素日里他认为最不显山漏水的,竟是这个二哥,娘说的没错,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如此看,怕是连成大都要稍逊一筹。
十年如一日的装下去,心计之深,他都不敢想,细思极恐。
成三心下一抖,不敢再与成二交谈,借口有事先走一步,成无双仍旧挂着一成不变的浅笑,目送成三遁逃。
喜事如火如荼,接连三个月,成府上下尽是一片喜气,反观竹院倒是显得萧条不少,一丝披红挂绿都无。
搞得竹院上下,除大公子一人外,都有些捉摸不定,所说大公子不满意这桩婚事,大可直言不讳,只要公子不点头,成家长辈估计也不会强行做主,可眼下这般情况,又实在不像乐意的。
何况金家那副做派,他们这帮下人也是鄙夷的,只盼着那金家二小姐是个明白的,倘若是个拎不清的主儿,怕是在公子手上,必然是讨不到好处的,这点上竹院里的下人还可以以预期的。
不过严格说起来,最让人糊涂的,倒不是大公子,而是容锦。
再怎么样她也是公子的通房吧?
就算不怕少夫人进门难为她,也不至于半点反应没有吧,她这该吃吃,该喝喝,正常与人大闹,对大公子的态度,亦是与寻常丫鬟无异,好像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丫头……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嘛?物极反常必有妖啊喂!
可大公子脸上越发明显的寒霜,没来由地三人心慌慌……感觉要糟怎么办!
“容锦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咱们院儿里……怪怪的?”
就连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小小的都察觉到了,向来藏不住话的小丫头,直截了当地问了容锦,她有种感觉,似乎是与容锦姐姐有关呢。
容锦干笑两声,模棱两可道:“啊?有嘛?没有吧……哈哈,你想太多啦,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来,姐姐这呢,有个偏方,蜂蜜柚子茶,喝一杯保管精神舒畅,要不要来点?”
小小吧唧吧唧嘴,听起来是挺不错哦!
“好,好哇,谢谢容锦姐姐,姐姐待小小真好。”
容锦嘴角抽了抽,有种欺骗小孩子的“赶脚”怎么破!
哎呀,何必在意这种细节,小孩子嘛,就应该天真无邪一点,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挺好,挺好!
成功被转移话题的小姑娘,欢欢喜喜地随着容锦回了房间“喝茶”,将心里头那点奇奇怪怪,瞬间抛出脑后。
“嗯!真好喝。”容锦姐姐真的好厉害!总能做出这样新奇又好吃的东西。”
“呵呵,你喜欢就好……”
……
容锦擦了把额角上不存在的虚汗,送走小吃货,总算吁了口气。
翌日。
成谨言沉着脸带容锦去了丰园,那车上容锦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缩小存在感。
成谨言一路盯着她的头顶,眼神如刀子般凌厉,容锦越发心惊肉跳了,几乎缩成个球。
“恭喜啊谨言,喜事临门,怎不见这脸上添些喜气!”张秋生说着瞥向成谨言身后的容锦,皮笑肉不笑。
容锦垂下眼敛,瞅她干啥?她又不是新郎官儿,还有那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挖苦她?有必要么,不至于因为那次没答应他劝说成谨言,就跟她结仇吧?
MMP……
成谨言扫了眼秋生没说话,板着脸坐在旁边,靖安公子的对面。
“谨言,这可不像你呀!难不成金家二小姐,当真是你的心上之人?”
靖安公子替成谨言到了杯茶,自己也抿了一口,与张秋生对视一眼,又从容锦身上一扫而过。
他以为谨言是在乎容锦的,依他的脾气,若当真动心,如何会在乎身份高低,门第之见?看不透啊,看不透。
要说成谨言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有他自己知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谨言一板一眼道。
全场诡异地静默之后,颇有些心照不宣之感……
“呵……哈哈,不提,不提了,不过谨言,你这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如趁着大婚之前,让那神医瞧瞧,即便是他真医不好你的腿,开些滋补的汤药也好,以备不时嘛。”
张秋生说的暧昧,还真是不放弃任何说项的机会。同时末尾的话,也让容锦眼角抽了抽。
就成谨言那身体,还用得着汤药滋补?开玩笑!成谨言眉峰一紧,显然对张秋生的提议不感冒。
“容锦,你说本公子,可用得着那神医的汤药?”
噗……
容锦几乎喷了,她这算躺枪嘛?一股脑热血冲头,容锦押着浓浓憋气脱口道:“哪能!公子您器大活好,持久力强,哪里用的上劳什子汤药!”
说完容锦便脸色爆红。
Word马!她说了啥?她是谁?她在哪?现在装失忆还来得及嘛?
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办,如果她是蚂蚁的话。
“咳……咳!”
这次喷的是张秋生了。
刚咽下去的茶水,差点涌出来,见鬼一样瞅向容锦,瞠目结舌。
靖安公子明显僵硬,反而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成大公子,表面看上去没啥表情,耳根子后却烧得慌,可惜没人看见。
容锦一巴掌呼自己脸上,匆匆道了句想要出恭,借着尿遁逃了。
甭管这话说的适当不适当,眼下她是没脸待在这儿了,爱如何如何吧……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靖安公子,擦了擦洒在桌上的水,轻笑一声道:“谨言,你这回,倒是淘了个宝……”
张秋生五官扭曲:“就她?”还宝贝?粗俗。
成谨言捏着茶杯垂眸,嘴角上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是愉悦,没等靖安公子招呼,起身便道:“时候不早,且散了吧。”
也不给俩人说话的机会,手势一摆,全程充当隐形的成安默默推着轮椅走人,张秋生直接傻眼。
他……
“他来了有一盏茶功夫嘛?”这才巳时未过好吧,靖安公子默然不语,其实他有一点点懂了……
蹲在竹林出口画圈圈的容锦,脑袋夹在两腿中间,将自己裹成个球,忽听身后沙沙作响,还来不及动作便听到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声音。
“回府。”
容锦身子一僵,低着头默默跟上,想默念我是隐形人什么鬼。
大公子安安稳稳坐上马车后,如果可以,容锦很想说她可以走回去。
然,路太远兼大路痴一枚,真心没敢说出口:“成安,要不你往边上挪一挪,我想坐在外头,看看风景。”
成安:“……”
“坐进来,走回去,选。”
大公子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容锦怂了:“是。”
容锦尴尬了,大公子心情更好了,啧啧……感觉很鬼畜啊!
就在容锦提心吊胆,生怕被大公子“秋后算账”的时候,诡异地出现平安夜。
容锦提了半宿的心肝儿,总算松了口气,以她对成谨言的了解,这种仇,是绝对不会过夜的,多半都是当场便报,所以,她这算躲过一劫么?
还好,还好,天不亡我。
结果万万没想到,大公子没收拾她,反倒是第二天一大早,大房夫人带着一众丫鬟仆人,气势汹汹来了竹院门口,扬言要将容锦沉塘。
“母亲这是何意。”
大公子不冷不热道,却有意无意将容锦护在身后,大夫人眉毛一皱,怒瞪容锦:“言儿你别管,我绝不会让这狐媚的东西抹黑了你,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竹院的下人除了容锦和成安,全都是蒙的,张嬷嬷面露急色却说不上话,朱玉,小小对视一眼也是干着急。
反倒是领过容锦恩情的张根两兄弟第一个出了头。
“大夫人,这是不是有啥误会啊!你一定是冤枉了容锦姑娘了,容锦姑娘是个好的!小的愿用命担保……”
张根跪地道,张强一看也扑通一声跪过去:“是是,小的也愿性命担保。”
大夫人更怒了,指着容锦手抖:“瞧瞧,还说不是狐媚的,光竹院里就两个男人为你如此,还有何话可说,妄我以为你是个好的,让言儿收你入房,真是!真是太让本夫人失望了!”
命人拽开张氏兄弟,另外两个婆子便过来欲架住容锦拖走,未等大公子发话,容锦一马当先冲到前头,对上大夫人。
“大夫人,请问您要问奴婢的罪,可有什么由头!”
大夫人冷笑:“本夫人要治你的罪,还需什么由头?只管给我拿下即可。”
容锦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性子,虽说怂了点儿,可毕竟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什么宫斗宅斗没看过,还真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会落到她头上。
“大夫人莫要忘了,奴婢还是大公子的人,夫人想治奴婢的罪,是否要问过大公子?何况即便是死,也该让人死的明白,恕奴婢不能接受这欲加之罪,奴婢不服,宁死不认。”
容锦这次也是豁出去了,就赌一赌成谨言会不会看在他们俩还有过一段儿的份上,替她说句话。
话说到这份上,大公子岂能让她失望。
“母亲,孩儿也想听听,容锦她有什么罪,值得母亲如此兴师动众。”
大夫人看了眼成谨言,一副愁眉不展,这孩子,任地没心眼儿,这种事情,她掩都来不及,哪能当众公布,那不是丢她儿子,丢大房的脸面么!
容锦这死丫头,到底给言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夫人也了解自家儿子的脾气,既然他开口了,势必会追根究底,袒护这个丫头。
“无干人等都下去,言儿,采青,钱嬷嬷,还有你……跟我进来。”大夫人指着容锦,其他人全部清场。
采青推着大公子,钱嬷嬷跟在容锦后头,明显在防止她逃跑,随后又关了门守在门口。容锦无言,都这时候了,她那里还能逃的掉,唯一的生门,就是死磕到底啊。
一进书房,大夫人索性不再掩饰:“容锦,你到底做了什么下作的事,现在坦白交代出来,本夫人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一个家生子,做了那种事情,能得全尸,经是宽待。
容锦暗暗深吸口气,知道这一次恐怕是直接挑战生死了,这些封建的古人,真不会把人命当回事。
眼下她只能尽量保持身正不怕影子斜,理直气壮起来,不能怂。
“奴婢不知,还请大夫人明示。”
大夫人怒极反笑:“好,好个嘴硬的小丫头,今个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说,你是不是勾引了二公子!”
容锦一怔,二公子?成无双?
容锦咬紧后槽牙,大脑飞快运转,到底是谁想害她,什么理由?
“敢问夫人,可是二公子他亲口对您说,我勾引了他?还是什么有心人刻意告密?让我猜猜……能让大夫人您这么斩钉截铁动怒,认定我做了此事的,肯定是有什么所谓的‘证据’吧?不妨拿出来看看,即便有人想要奴婢死,是否也得允许奴婢自我辩解一番?不能屈打成招吧。人证呢?物证呢?能否当面对质。”
大夫人也是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容锦竟然会是这幅态度,半点心慌不见,反而理直气壮讨要人证物证。
大夫人心里有些吃不准了:“采青,你说!”
“是。”
采青躬身道:“是二夫人的侍女,瞧见容锦姑娘一大早从北厢出来,神色匆忙,且……且二公子也承认,容锦姑娘确实去过北厢。”
采青言语间尽是隐晦,既留了大公子的颜面,又将容锦的“罪责”明确表达出来,不愧是大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果然聪慧。
大夫人赞赏地看了眼采青,复又看向容锦:“现在,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容锦忽而笑了,大夫人以及采青满脸莫名其妙,都这个时候了,她还笑得出来?
“夫人,您确定只是一个丫鬟,瞧见我从北厢出来?还是二夫人的丫鬟,不是您亲眼瞧见?”
大夫人皱眉:“你什么意思!”
“夫人可听过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夫人仅听一个丫头和二公子的片面之词就来治奴婢的罪,那奴婢只有一句话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夫人若真心替大公子着想,便不会如此就轻信谗言,您这么做,置大公子于何地?毕竟绿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戴的。”
“住口!”大夫人恼羞成怒,若非此事关系到言儿名誉,她又何必如此。
容锦心知不可一味强势,要张弛有度才好缓和,立即换上一副真挚得不能再真挚得表情,痛心疾首跪到地上。
“夫人,奴婢是公子的房里人,公子待奴婢好,奴婢一清二楚,身为一个家生子,能得主子青眼,已是抬举,奴婢断然不会不顾大公子的情分,转而去强求没什么保障的二公子,奴婢不蠢,采青姐姐既然说,二公子有承认奴婢去过北厢,可是亲口说了奴婢勾引他?要知道,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便能置奴婢于万劫不复,更能牵连带累了公子,奴婢只是个丫头无所谓,可奴婢断不能因自己而抹黑公子,恕奴婢不能认这个罪!”
眼下容锦只需表现出一切为了维护大公子,只要咬死这一点,大夫人必回动摇,且容锦说的没错,一方是视她“如珠如宝”的大公子,一方是随时可以“出卖”她的二公子,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吧。
显然容锦不是,那么就是自相矛盾,指控容锦“出轨”根本不成立。
大夫人脑筋也不慢,之前确实是被气糊涂了,为了言儿的名誉,只能不动声色将容锦处置,好一个一石二鸟,挑拨离间。
大夫人心中起疑,容锦至于再接再厉添把火,便能彻底消除隐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若因此处置了奴婢,奴婢死不要紧,日后一旦被有心人翻出来,大公子的绿帽子,可就戴稳了,死无对证啊夫人!”
大夫人脸色一变,无怪,无怪之前她便觉得哪里不对,可事发突然,她亦是一时情急才下了论断,如今听容锦这么一说,可不是那么回事……
这幕后之人,端的是可恶至极,显些中了全套。
“言儿,此事你如何想。”大夫人已然冷静,打算重捋思路。
成谨言神色不变,手指把玩着扶手,漫不经心道:“孩儿以为,她说的不无道理。”
大夫人略微点头。
“容锦,你且先起来说话,采青,也说说你的看法。”采青是她能信得过的,人也聪明,除钱嬷嬷之外,是她最贴心的人,所以一直没有避讳。
“回夫人,奴婢也觉得此事过于蹊跷。”现在让她疑惑的是,原本胆小怕事,战战兢兢的容锦,何时变得这般……有魄力。
绕是如此,她也没傻的说出来,眼下大公子分明是站在容锦一边的,否则不会不动声色,还承认她的话不无道理。
大夫人之前没接触过容锦,不晓得其中变化很正常,若是容锦当真对大公子一心,她又何必搅这个浑水。
“采青,你再去查一查告密的那个外套,是否还有其他蛛丝马迹可寻,此事出在二房,是二夫人把人带来的,至于老二,若与他无关,那便是有意推波助澜,都不是什么好的。”
好个成无双,藏的够深的,她不过是派采青问了两句话,便能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是有意让她误会。
脑子转的够快,较之老三那个人来疯,能耐可大了去了。
怎么,这成府风平浪静久了,都要按耐不住了?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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