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迪A8车内,戴着棒球帽和太阳镜的芳姐,正驾驶着车,将军、豁牙子和昏迷不醒的熊胖子,三人挤在后排,后排的车窗贴有防窥膜。豁牙子一边捋着凌乱的头发,一边抱怨,嘴唇肿得像破裂的烂香肠。
“军哥,到了医院为什么不上去?博爱医院不是我们自己的医院吗?胖子再不救,要死的。哪里有警察?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又没干犯法的事!”
“你知道个屁,莫老板来了话,警察拿到了二号坑的证据,已经在行动。”
“这是真的?莫老板见死不救,他说的话我们能信?”
“少放屁!莫老板哪是你说三道四的,如果他不管我们,还会向我们通风报信?”将军瞪了眼豁牙子。
芳姐想起今天莫大盛不愿出手,鼻子哼了一声。
“通风报信不是为我们,是为他自己!”
“是的,就是为他自己,怕我们被抓连累他。今天如果不是王总开车来救我们,我们不是死在地道里,就是裁在警察手上。”
芳姐和将军沉默不语,观察着车子周围的动静,豁牙子还在唠唠叨叨。
“军哥,那天晚上二号坑的监控不是全都瘫痪了吗?怎么又有证据了?是高桥出卖了我们?”
“现在还不清楚,前天晚上,高桥抢走了齐家的两只将军罐,还带走了齐雅辉画的沉船位置图。”
“一定是高桥出卖了我们,他引来警察牵制我们,打捞沉船宝藏,自己独吞,真卑鄙歹毒!要不是送胖子去医院,我现在就去捌號美术馆,抓高桥那烂人来审问,为什么吃里扒外?”
豁牙子浮肿的嘴唇隐隐作痛,他的猜测倒是提醒了芳姐,或许真是高桥引来的警察,在牵制他们的行动。芳姐想到多次提醒过莫大盛,高桥城府深,不可不防,但莫大盛总是不放在心上。当然,不是莫大盛不设防,而是高桥还有利用价值,很多把柄在他手中,并且在杭州灵隐寺一趟,双方达成了口头承诺:如果高桥破解了将军罐的秘密,找出了沉船宝藏,双方合作打捞,共同获利。
“高桥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日本黑帮,这些人善于伪装,想抓住他们,不容易。”
将军与高桥交手过多次,泊阳湖打捞之战,冒充渔民的面罩人,将军猜测十有八九就是高桥。
“不过,高桥抢了齐雅辉的将军罐,齐家已经报了警,警察正盯着他;所以,抓高桥的事,我们先放放,等莫老板进一步通知。”
豁牙子和将军在交谈,芳姐沉默不语,她在想她的父亲老王,究竟去了哪?是不是被人绑架了?芳姐看见后视镜里的熊胖子,还昏迷不醒,心中一阵忐忑。
这时,一辆银色的帕萨特车正跟悄悄跟踪着芳姐的奥迪A8……
在珠山中路警局的局长办公室,周局长正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一沓材料,听冯奕奕对案情的汇报。
奕奕之所以越级直接跟局长沟通,她发现自己的上司熊副局长对莫大盛的案子太过谨慎,犹犹豫豫,她不想再等,即使丢掉了工作,她也不后悔。
周局长神情凝重,奕奕讲到关键点时,还不时地用一支黑色的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信息:
御窑厂二号坑,美国江晟,东江制药,捌號美术馆,将军罐……
周局长自上而下打量着眼前的女警冯奕奕,从奕奕的身上,仿佛又看到了以前同事老冯的身影。瘦高的奕奕,高挺的鼻梁和似剑的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细胳膊细腿,显得刚劲有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夺人气势。
周局放下奕奕的材料,又拿起另一份材料,那是上海海关缉私警察周浩提供的材料。
“奕奕,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九了吧!”
“周局,我在向您汇报案情,你怎么突然问这?”
“你在局里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太像你爸了,做事太认真,免不了会得罪人。不过只要对破案有利的,我都支持。”
“多谢周局理解,我还有一个月二十九岁的生日。”
“怪不得,原来你是狮子座的,崇尚英雄主义。莫大盛的案子很难处理,他在国内和景市有很多产业,跑不了的。至于高桥和日本黑帮,如果涉及间谍罪,需要国家安全部门介入。景市是个小地方,没有独立的安全局,安全局和公安局合署办公,由我们这批人兼任。景市涉及的间谍案很少很少,不太好处理,日本方面也不会轻易承认。”
“如果高桥是日本间谍,他来中国前,一定接受了日本外务省的培训,反侦查能力很强,并会给到特别承诺;一旦有事,日本外务省肯定会通过外交渠道实行救援,极力出面营救。”
“周局,根据国内刑法的属地原则,外国人在我国主权领土范围内犯罪,就要受到我国法律的制裁,接受我国法律的审判。高桥不是驻中国大使,我国的刑事管辖权,日本无权干涉!管它外务省还是内务省,只要他在中国土地上犯法,我们就可以抓。”
周局站起身来,走到奕奕跟前,拍了拍奕奕的肩膀,目光中充满着长者对晚辈的嘉许。
“奕奕,江州市公安局现在缺人,你考不考虑去那边发展?熊局对江州很熟,如果去,我让他打个招呼。”
奕奕听周局的言外之意,要把她调走,腾地站了起来,脸色温怒,不解地反问道。
“是不是熊局要调我走?我哪里得罪他了?”
周局坐在奕奕的身边,心平气和地安慰。
“你消消气,是熊局提出来的,江州水上分局的确缺人,但不管怎样,要听取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去,我也理解。”
“莫大盛和高桥的案子我跟踪了好几年,如果非我调我去江州,等这些案子了结了再说。”
“那好。”
“周局,我希望您能组织警力,以高桥涉嫌故意杀人、盗窃和贩卖文物实施抓捕;以将军、莫大盛涉嫌抢劫、盗窃文物、造假贩假,采取强制措施,传讯来调查。”
“材料我都看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处理。”
“大黄安保的老王这两天失踪了,家属打过电话来报案。”
“安保公司有派人找吗?”
“都在找,我感觉这事很蹊跷。”
“联系他家属和同事,详细调查后,再做决定。”
“好,那我就不打扰您。”
奕奕起身要走,周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高桥的案子,周浩也在调查,高桥还涉嫌从泊阳湖打捞古董,通过上海海关走私到日本。”
“哦,他来景市了?”
“暂时来协助。”
“知道了,我先出去了。”
奕奕盼望周浩从上海调来景市,都已经盼了五年了,当希望的火苗,一次次熄灭,她已无力再点燃。
在昌江大桥上,我正驾车跟踪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8。仪表盘上的时钟,已经到了下午四点。昌江大桥上的车流和人流多了起来。奥迪在货车、电瓶车和行人之间不停地穿插。既要跟车,又要避让行人,我只好一会儿加大油门,一会儿踩刹车,车内的齐妙被整得一阵阵头晕恶心,后排的拉布像拨浪鼓似的摇头,“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你没事吧?”
“快要吐了。”
“我开慢一点。”
我一边减速,一边开了一点副驾驶室的车窗。
“没事,开窗好多了,跟紧点,不要跟丢了。”
这时,一辆昌河牌面包车,从左车道挤进了右车道,缓慢地行驶在我们前方,我一边按喇叭,一边从左车道超车,就在我穿过拥挤的昌江大桥,前方的奥迪A8已经消失在远方,再追已来不及。想到大黄安保地上的大裂缝,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我右拐,一直往东北方向的铁路俱乐部驶去……
此时的铁路俱乐部的院子里,聚集了大黄安保的员工,阳阳在疏散二楼三楼上课的学生。陆军和员工将一楼大黄安保办公室的电脑等贵重物品,向院子里搬。八斤没在公司,他还在外面寻找失踪的父亲老王。
我将汽车停在铁路俱乐部的院子外面,齐妙紧跟着我后面。拉布跳下车,跑进了一楼的大黄安保公司,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在总经理办公室停下,茶几上的杯子滑落在地上,拉布趴在茶几边,扭头示意我和齐妙进来。
这时,阳阳从外面跑来,指着茶几下方的大裂缝,喘着粗气。
“曹总,你看,里面有裂缝,有奇怪的声音,还有风刮上来,这是什么情况?”
我和齐妙走到裂缝边,小心地将茶几挪开,发现裂缝有七八公分宽,一米多长,就像一把巨大的太阳伞,被一把利剑刺穿所留下的痕迹,这个裂缝在伞的张力之下,渐渐地被撑大,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你们离远一点,我来看看。”
说完,我走近裂缝,前倾着身子,探头向里面望去,黑漆漆的一片,有股冷风扑面而来,我把手伸出裂缝中,在缝的边缘抓了一把,地基之下,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一旁的齐妙见我的手指上粘了一层淡黑色的灰和土,齐妙摸了一把,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揉了揉,观察了一番,然后在鼻子前闻了闻。
“从这灰和土的质地、颜色和气味来推测,下面应该是一座古窑,灰是长时间烧窑和扬尘留下来的。”
“古窑?”阳阳听齐妙这么一说,一脸的蒙圈。
这时,拉布也跑到我身边,在我手指上嗅嗅,然后走到齐妙跟前,引着齐妙来到裂缝前,拉布朝裂缝下张望。齐妙屏住呼吸,耳根贴在一旁的茶几之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听到敲击的声响;齐妙伸长了脖子,朝裂缝中观望。
“下面是古窑,肯定没错。敲击的金属声响,是裂缝上的泥土和小石子掉到了下面的瓷器上发出的声音。”
齐妙的听力很灵敏,记得有一次,我和齐妙跟踪芳姐的女儿王梦桐到“夜上海”排档店附近,齐妙在车上听见了地下有人挖瓷片的细微声响。阳阳站在办公室的一角,神情焦虑。
“办公室下面原来有古窑,怪不得老是听到公司地下发出奇怪的声音,古窑为什么会有金属的声响?而不是清脆的瓷器声呢?”
“古窑里有老瓷器,之所以发出金属的声音,是因为老瓷器的瓷胎都是纯手工制作,坚硬密实,砂石时不时的掉在上面,就会发出类似敲击金属的短促、沉闷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妙妙姐,你不愧是鉴瓷大师,都没有看见瓷器,就能分辨出来,我太佩服了。”
这时,地上的裂缝慢慢延伸开来,我连忙朝两人大喊。
“阳阳,妙妙,你们都先出去,万一坍塌很危险。”
与此同时,搬好公司贵重物品的陆军,从外面走进来,我交待道。
“陆军,你带他们快出去,这里危险,通知公司院子里的公司员工,商户该巡逻的巡逻,不巡逻的,让他们先回家办公。”
“好的,齐老师,阳阳,我们走。”
齐妙见我还在收拾桌上的文件和书柜里的迷你喜字将军罐,从门口冲上前,拽着我的手,就要往外走。
“少宝,要走我们一起走。”
我心中涌出一阵感动,书柜中的喜字将军罐,是我们相爱的见证。我将喜字将军罐揣进裤子的口袋,脸上泰然自若,一脸的幸福模样。一旁的陆军见裂缝越来越大,催促着。
“曹总,你们快撤,不然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八斤从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
“曹哥,不好了,我爸被绑架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